她指了指小狗和塔,圍着兩個物體繞了繞,繼續道:“塔和小狗,以及小船,意象平靜純美,也暗示了兩人的核心關系——某些方面不平等,但是相互吸引。我剛才捕捉到一個細節,就是小狗搭乘小船前往白塔的這個操作是棠璃女士做出的,您一開始熱切歡迎小狗到達對岸,也說明在這段戀情的初始,您是相對主動的一方。”
“冬女士說,希望遊戲具有抗争,所以擺放了許多容易引起沖突的擺件在沙箱裡,這點應該在棠女士的意料之外,我大膽推測一下,戀愛中,冬女士雖看似依順,但是在某些時刻,或者某些領域,會以退為進,以守為攻,逐步占據了主導。”
棠璃聽完她的這段分析,非常認可,于是豎起了拇指,“所言極是。”
主試者笑笑,繼續道:“總而言之,二位的戀愛關系像是一支充滿對抗性的探戈舞,一場勢均力敵的博弈,抗争中藏着熱望,迂回裡藏着愛。”
本期節目錄制完畢,棠璃和冬音乘坐專用座駕前往酒店。
棠璃見冬音一走出拍攝場地就戴上了棒球帽、墨鏡和口罩,便谑笑道:“你這防範措施做得比我還專業,你說你怕什麼呢,上個電視要求遮臉打碼,在公共場合跟我走一塊也要全副武裝,網上的那些人,凡是認得我的也差不多知道你的名字了,至于嘛?”
“縮小被人抓拍威脅的可能性。”冬音問,“關于我和你之間的關系,你覺得那個咨詢師說得準嗎?”
“準,夠專業,也許是因為她知道我倆之前的過往,以此為基礎加以加工論斷的。”
“我覺得不夠全面。”
棠璃将眉一挑,“說說看。”
“她隻将沙箱裡象征兩人意向的擺件拆開來分析,卻忽視了這是一部共同合作的作品。”
棠璃以為她沒說完,仍在安靜聆聽,十來秒過後見冬音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驚異道:“啊?這就沒啦?”
冬音傾身吻了她一下,“沒啦。”
“又在這賣關子。”棠璃寵溺地刮了一下冬音的鼻梁。
“明天回江城,姐姐跟我去一趟老城區,我把秘密告訴給你。”
~·~
到達老城區東城路後,棠璃跟着冬音走進一家裝潢精美的茶社,裡面的桌椅房梁自成一派,彰顯出榫卯傳統工藝的古雅風韻。
一層茶樓此時坐着五六桌客人,大多是商務人士,來此談生意。他們的說話聲音小而沉,像蜜蜂在振翅。
正對着大門的方位有一張胡桃桌台,上面擺放着一座仿明制的銅胎掐絲琺琅佛龛,棠璃走近一看,佛龛前的方圓爐裡沒有燎香,沉着許多灰燼。
她靠攏冬音,問道:“你想把這裡當成咨詢室?茶社老闆同意不?”
冬音莞爾答:“我就是茶社老闆。”
“這就是你的秘密噢?”
“不止這個呢,”冬音牽起棠璃的手,“我們上樓去。”
棠璃被冬音帶到了二樓大包間内。她掃了四仰八叉地坐在茶座前的女同胞們一眼,奇怪地問冬音:“她們是?”
枭鸮睃了來者一眼,立即縮腿起身,帶頭問了聲好,其餘的五人見狀也紛紛效仿,起身恭敬道:“音姐好,姐嫂好!”
這是什麼流行詞嗎,怎麼阮竹叫她“姐嫂”,面前這幫身份不明的人也叫姐嫂?
冬音跟她介紹道:“這位是枭鸮,這位是玄鷹,鸬鹚,遊隼,黑翅鸢,大鹗。”
棠璃用眼神發出質問:幹什麼的?
“是這樣的,姐嫂,”枭鸮主動向她解疑,“我們幾個姐妹專為受害女性伸冤除害,同道稱我們是‘閹豬戶’,這是含蓄說法,直白點講就是割男人的老二,我們手術刀的服務對象是那些犯下強/奸罪、法院量刑極輕,甚至因為缺乏有力證據沒有判刑的男人們,當然,也包括極少數的女人。”
棠璃不語,緩緩走到東座前坐下,“你們是犯罪組織?”
“法理之外,還有人情,”枭鸮陪着笑臉,讓六妹黑翅鸢端茶給棠璃,“茶社外的佛龛您瞧見了吧?那是專為受害人及其家屬設置的,隻要她們在燎惡爐中央供上一炷香,在茶座上候着,咱們就免費為她出力,有點類似舊社會衙門外的鳴冤鼓。”
“找你們辦事的人多嗎?”
“沒斷過,多的時候一周要處理二十樁。”
“在茶社裡面執行嗎?”
“除了茶社,還有其餘的執行點,在近郊農莊或者老工廠。”
棠璃接過溫涼茶,道了聲謝,“有組織有紀律,行事狠厲,很有你的作風。”言訖,她淡淡地瞥了冬音一眼。
冬音跟姐妹們互望了一下,提了一口氣,道:“如果我長時間呆在你身邊,經常露面,說不定會給人留把柄,所以就得萬分謹慎。”
棠璃又呷了兩口,放下茶盞,“出發點挺好,我支持你們做的事,以後如果需要财力支持,歡迎來找我。”
“有姐嫂這一句話,我們姐妹們就安心啦。”枭鸮笑道。
“茶挺好喝,你們也不要呆站着了,坐下來一起喝茶吃點心吧。”
“好的好的!”枭鸮揮揮手,招呼大家重新入座。
冬音見棠璃态度向好,暗暗吐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