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喪之後,便是封賞之事。
破國之戰功勞何其之大,其獎賞自是也不容小觑,隻是大靖對功勳侯爵的封賞頗為謹慎,趙不疑也不想大靖多些什麼異姓王侯,是以多為官職财物的賞賜。盧世安不負衆望接替蔺朝陽成為大靖新的大将軍。
原本盧世安當然是當仁不讓,隻是如今蔺懷孝已經恢複了精氣神,讓他有些猶豫,恰巧趙不疑也有話要同他說。
德明殿,趙不疑身邊的夫公公仍舊是一臉的福相,一個太監能做到這種程度不得不說福緣深厚。
待盧世安進殿後,趙不疑難得的讓福全退下你,顯然他們君臣之間有些機密之事要說。然而盧世安并未察覺出這點細微的不同,他畢竟是個武将于宮中事态不甚明了,隻恭敬地行禮說道:“陛下,不知陛下召臣前來有和事?”
趙不疑并沒有第一時間看向他,仍在處理着手上的事情,随口問道:“朕見你在朝堂之上似有未盡之言,現在四下無人,不妨說來聽聽。”
盧世安一直敬重于他,被看透了心思也沒什麼别的念想,真誠道:“陛下,懷孝已經重振旗鼓,日後大有可為,臣以為這鎮威軍之事是否還需在商議一下。”
蔺家在軍中的威望毋庸置疑,蔺懷孝一身戰功也是傲視群雄的存在,雖身體有恙,然憑借蔺家在軍中的威勢仍可以輕易做到說一不二的地步。至少如果是蔺懷孝接替其父之位的話,他願意退位讓賢從旁輔助。蔺家父子對他幫助猶多,他亦不是那等見利忘義之人。
“呵。”趙不疑輕笑一聲看向他,随後站起身偏過頭去看向一側琳琅滿目的書架,輕聲說道:“你就為這個?”
其言語之中頗為輕蔑,并不以為意。
盧世安将頭埋得更低了,生恐觸怒聖顔,然以他的智慧并不能想通其中的道理,隻能硬着頭皮道:“請陛下指點迷津。”
趙不疑轉過身來,眼神銳利,口中仍舊不緊不慢道:“你先起來吧。”
盧世安站起身這才看清他的神情,其勢如虹猶如一柄待出鞘的鋒利寶劍銳不可當。盧世安還是第一次看他到他這種氣勢。那種勃勃的野心,征伐天下的氣度,全然不似他平日裡的溫文爾雅,沉穩随和,有的隻是金戈之鋒,一往無前的銳氣,他心下一驚,心中惶恐不安。那是一種對未知的恐懼,對征伐一切的能量的恐懼。
趙不疑在他的面前毫無保留的暴露自己的野心自然是認可他,視其為心腹、助力,強者之路素來艱難,他需要夥伴,而盧世安是他看重的人,他願意在他的面前毫無保留,他相信盧世安會跟随他的,這是一種上位者的自信,而下首的獵物明白卻無法逃脫,他們需要這樣的引領。
“蔺懷孝朕不會再讓他回到軍中,甚至是兵部、軍事朕也不想再讓他接觸了,你可知是何意?”趙不疑聲色幽幽好似一個泥潭要将人陷入其中。
“臣不知。”盧世安低頭沉聲道。
“蔺家在軍中的威望太高了,這并不是一件好事。就比如今日朕命你執掌鎮威軍,可你卻還想着蔺懷孝這個廢人,他都癱瘓了,可還是有一大群如你一般的軍中将領擁護于他,你可知這意味着什麼?”趙不疑壓抑道。
盧世安冷汗岑岑不敢言語,他沒想到趙不疑竟然對蔺家忌憚至此,那這場戰争!他不敢再想下去,然而趙不疑卻不想他逃避。
趙不疑毫不留情的揭露自己卑鄙的一面,隻聽他接着說道:“蔺朝陽父子的死都是我的授意,北周有朕的内應,這一切可以說是一個局又或者是順手為之。”
‘順手為之’呵呵,多麼廉價的詞彙竟生生要了蔺家父子的命。盧世安不可置信,怒目圓睜,氣憤道:“大将軍也曾是您的授課老師,懷義還做過您的伴讀,他們父子對您忠心耿耿,您怎麼能如此狠心!”
“狠心!或許吧!”趙不疑閉上眼,歎了口氣,他也不好受。可為帝者,君臣之道,帝王之策就是這般冷血,他不能放任任何一個對王朝有威脅的存在。是,現在的蔺家是一心為國。可以後呢?他們的後代呢?他們之中隻要有一代起了别的心思,王朝覆滅不過是在旦夕之間,現在這個結果已經是最小的損失了,他還給蔺家留了一大一小不是嗎?
盧世安好似想到了什麼,忽而擡起頭,厲聲質問道:“難道,蘇梓心和她的孩子也是你害死的!”
趙不疑并未在意他的态度點點頭,說道:“你要知道斬草除根的意義。朕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又怎麼會給蔺家再起的機會,若她這胎還是女孩,朕留下她們又有何妨。可偏偏是男孩,朕也是無可奈何。”
這真是有些貓哭耗子假慈悲了,盧世安不敢相信自己敬愛的陛下會是這般冷血蛇蠍之人,那不過是一個婦人兩個孩子他都不肯放過,竟還有臉說得這般冠冕堂皇,隻是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