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火氣一股腦地朝他撒去,盛怒之下趙不疑一腳踢向他的心口怒道:“廢物,都是一群庸才!”這一刻他無比懷念李千金,隻有他的醫術才能讓他放心。
霍長恩胸腔震蕩嘴角溢出鮮血沉默不語,重新端正姿勢,恭敬地跪伏在地。他的耿直叫趙不疑怒氣難消,正欲再度發作,皇後不得不從床前起身制止。
她的眼睛通紅,眼皮紅腫面容憔悴,悲泣道“陛下,太子已經這樣了,您又何必遷怒他人叫他不安呢!終究還是我不好,沒有給他一個健康的身體叫他受這分罪!”
“胡說,這怎麼能怪你,都是他們自己醫術不行,平白耽誤了太子,都是他們的錯!”趙不疑怒氣被皇後的自責轉移了注意力,趕緊安撫起皇後倒也沒有再追究他們的責任。
太子的身體一直是傅儀容的心病,今日爆發又何嘗不是因果循環,怨不得旁人,傅儀容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趙不疑不得不照顧她的心情将這裡的一切交給蔺如鸾來打理。
蔺如鸾還是懵的,她不明白怎麼一切一下子就變成這樣了,明明他們前幾天還能一起打鬧玩耍的!
她直愣愣的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隻是憑着本能将一幹人等遣散隻留下了霍長恩,趙無疾的身體一向是他在照顧的,她也隻能相信他了。
霍長恩也沒有辦法,如今也隻是盡人事聽天命。若隻是治病倒好了,隻是趙無疾的問題并不出在這場傷寒之中,而是這場病帶起了他娘胎裡的弱症,髒器孱弱無法再負擔人體所需,這才是真正緻命的。然而他不敢說,難道真的要怪到皇後頭上,這才是真的嫌命長了。
夜黑得深沉,弦月高挂于天空,明而不争,群星閃爍,點綴着這漫漫長空。
欽天監,易連一身星袍站在高台之上,北鬥七星在他的背上占據主位,寒風冽烈吹動着長袍呼呼作響,修長的美髯在風中飄動更襯得他一身仙風道骨好似神仙人物,隻是這番景象無人得見,不知道算不算可惜。
清冷的夜空中群星閃耀,你方唱罷我方登場樂此不疲。倏地,有流星墜落,長長的尾巴劃過天際轉瞬即逝。
易連長歎一口氣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招來小童将他的遺言寫進信中遞給他要他帶進宮中交給皇帝,随後便坐化于觀星台。
趙不疑得知此消息時騰得驚起,一時間不再忌諱什麼鬼神迷信,鄭重地閱覽起他的最後一封書信。信中沒有什麼多餘的贅言,隻有蔺如鸾和趙無疾的八字上書天作之和。
趙不疑不明所以,随後很快便反應過來這是要兩人成婚。他素來不信鬼神之說,隻在趙無疾出生時聽信了易連的話‘一胎兩子,相生相克’将他的同胞姐妹送出宮撫養,而果真如其所言太子竟然真的安穩地長大;而今又是關于太子的批言,趙不疑不知該如何是好,這世上當真有天命嗎?
趙無疾的狀況越發地不好了,作為一個父親,趙不疑不得不做出一個自私的決定。他是不信鬼神的,然而在人力無用時,人們總是想要尋求一份慰藉和救贖,即便這個人是天子。
蔺懷孝怎麼可能會答應這種請求!他同意蔺如鸾和太子在一起是基于太子身體健康的條件下的,而不是叫她去守活寡。蔺如鸾是蔺家唯一的子嗣他是不可能讓她嫁給一個将死之人的,即便這個人是太子,她注定是要為蔺家傳嗣的。他之所以沒有将她接出宮也是出于仁義讓她陪他最後一程罷了,而今看來是他錯了。
蔺懷孝雷厲風行地将人從宮中接出全然不顧蔺如鸾的意願将她困在侯府之中,态度之強硬叫人絕望。她也試過絕食,可他以趙無疾的信息作要挾,愛意和生的希望讓她妥協安心地做着這籠中的金絲雀。柳兒被他關起來了,她在這個曾經熟悉的府邸孤立無援。
時間恍若噩夢在人們的惶恐中流逝,趙不疑無法再次登門,然而蔺懷孝的耿直一如他的傲骨絕不妥協。
“陛下覺得這侯府怎麼樣?”蔺懷孝答非所問道。
而他也并沒有期待趙不疑的答案自顧自答道:“是不是太冷清了!”
“這裡已經沒有人了,這哪裡像是一個侯府,簡直就是一座墳場!”蔺懷孝情緒爆發道:“您是見過當年将軍府的盛況的,而今比之當時又如何?難道您就忍心葬送蔺家最後一點骨血就為了您的一個兒子?您還有别的兒子,而我們蔺家就隻有這一個孩子了。”
蔺懷孝無法不怨怼,他們為大靖朝出生入死,無論是意外還是算計他都不想追究計較了,保留下這唯一的血脈是他唯一能堅持的事情。
趙不疑被他的言語怼得無地自容,他的心中是有愧疚的,真是因為如此才會放任一個臣子如此放肆,有時候他也恨自己不夠果決狠辣叫自己陷入這兩難得境地,然而如果不是這分不忍那他和牲畜又有何區别。自己釀的苦果自然還得自己來嘗,隻是其中的苦澀也隻有當事人能真正地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