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一切都像是提前彩排過一樣。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同一輛紅色豪車停在距離霄雲五步開外的地方。
細長的紅色高跟鞋伸出車輛,踩水泥地上,發生尖銳的聲響。
不出所料,下一秒,一記響亮的耳光就打在了霄雲臉上。
接着,是一道憤怒的女聲,排山倒海之勢壓迫而來:“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霄雲一隻隐形眼鏡被掉,整張臉都偏了過去。
王夫人怒瞪着他:“你以為你改了名,就真的能變成另外一個人嗎?”
“母親.....”
“閉嘴,”王夫人打斷,不想聽到這個稱呼,“身為兄長,你盡到保護弟弟的責任了嗎?”
霄雲目光垂下,言語的刀子,鋒利的紮在身上。
二十六年裡,渾身每一處,都是這把刀子的痕迹。
新傷加舊傷,舊傷加新傷,循環往複,無休無止。
郁金香在紅色尖細的高跟鞋下,被踩得稀碎,在驕陽下養出的生命,瞬間成了一灘爛泥。
随着高跟鞋遠去,他緩緩低垂下身體,雙手捧起那灘爛泥。
原本按照原定計劃和路線,霄雲是直接去公司的,可中途收到了一條短信,臨時調轉了車頭。
餘輝輝蹲在公寓樓下,時不時擡頭看看樓上的窗戶。
按照以前,他絕對是直接去家裡等,可看過手機裡的照片後,就自覺停下這種無禮行為。
他已經因為自己的無禮,傷害了别人,不能一錯再錯。
就在頭腦風暴的時候,一道身影斜斜落過來,緊接着是那道熟悉的聲音,可裡面是無盡的暗啞:“坐在這裡幹什麼?”
餘輝輝擡頭,對上了一雙漆黑無光的眸子。
那雙眸子中,有一隻視線模糊,所以看到的餘輝輝,像霧、像水、像觸及不到的虛幻。
兩人上了電梯,直至進家的時候,餘輝輝的腦袋就一直垂着。
他感覺自己像個始亂終棄的渣攻,把人睡了這麼久還沒有給交代。
這次來,就是想弄清楚那晚喝醉後,他究竟說了什麼。
因為做了什麼,對于他來說隻是一種會社死的行為,而說了什麼,那是會要命的行為。
“坐吧,”霄雲脫掉西裝外套,走近開放式廚房,“喝點兒什麼?”
輝少爺似乎在發呆,被問了一句,才回過神來,慌張看過來‘啊’了一聲。
視線一清一霧中,霄雲仿佛在他臉上看到了拘束的表情。
“水,水就行。”
那個行為葷素不忌的纨绔子弟,好像消失了。
“給,”霄雲遞了杯水過來,“你發短信給我,說有事情找我,什麼事?”
餘輝輝肉眼可見的脊背挺直:“我...就是...那晚....”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導緻霄雲得湊近一些,才能聽到一點兒:“你大點兒聲?”
氣氛漸漸變得異常而微妙。
心虛寫了滿臉而不自知的少年,雙手握緊水杯,頭壓得很低,:“我...我是來給你交代的。”
對面的男人不解,眉心微蹙。
“就是...那一夜,”少年像個犯錯的孩子,擡起‘抱歉’的眸子,“我傷害了你。”
兩人四目相對,霄雲反應了好半天,才從腦子裡抽出片段記憶:餘輝輝要拍他豔照賣錢。
他松了口氣,還有心情調侃一句:“輝少爺那些傑作,賣了多少錢?”
賣?
不敢!
餘輝輝搖搖頭,咬了咬下唇:“丢人。”
霄雲沒忍住,短促笑了下。
“你别笑了,我來找你是有正事兒的。”餘輝輝不想和這個狀态的人,讨論嚴肅的事情。
見他倔強的小臉一擡,霄雲颔首:“好,你說吧。”
餘輝輝唇微微繃緊,抿了兩下,才艱難的開口:“那晚我除了把你睡了,有沒有說什麼不着調的話?”
一口氣說出來,他心口輕松了很多。
而對面原本雲淡風輕的商界天才,整個人都凝固了。
這句話的商業陷阱,比他以往人生中遇到的,都多。
像是帶有霸王條款的合約擺在面前,他需要全神貫注,一個字一個字分析。
空氣安靜了很久,久到兩個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人,注視着對方眼眸的神情中,都不摻雜邪念的程度。
終于,霄雲冷靜下來,大腦重新接收了視覺信号後,他才發現餘輝輝是墊着腳,探着上半身擡頭看他。
這姿勢。
——暧昧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