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躍塵恢複意識的時候,正獨自躺在沙發上。
屋裡光線刺眼,他恍惚了一瞬,幾秒後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
渾身都是軟的,使不上力氣,頭一下一下針紮似地痛,感覺睡了很久但又沒睡飽。
片刻後,雙眼終于适應了周圍的光線,陽台的窗簾開着,太陽光斜斜照進屋裡,不是晨光熹微的景象。
時間應該不早了。
以肩膀為圓心,手臂為半徑,柯躍塵在沙發上摸索手機,兩圈下來一無所獲。
難道掉地上了?
他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腳尖觸到一團柔軟的棉織物,是幾件疊放整齊的衣服,看上去有點眼熟。
下一秒,柯躍塵看清楚了衣服的花紋。
他猛地從沙發上坐起來。
覆蓋在身上的毯子太順滑太舒服了,以至于他完全沒有注意。
把扯在胸前的毯子一點一點掀開,柯躍塵小心翼翼地确認身下某個部位,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毯子複原。
兩秒後,他捂住自己的臉。
他身上沒穿衣服,連一條遮羞的内褲都沒有。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一覺醒來,發現自己一/絲/不/挂地躺在别人家沙發上更操蛋更離譜更荒謬的事嗎?
如果有,那就是他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是怎麼發生的。
柯躍塵沒有裸睡的習慣,并且他很确定,在昨晚失去意識之前,他身上好端端地穿着自己的衣服,也就是此時此刻在他腳底擺着的那套。
他把捂在臉上的手放松,下移,最後托住下巴,試着回憶昨晚發生的事。
那小杯子裡裝着的玩意是酒,他一口就悶掉了。
為啥一口悶?因為不想在某人面前顯得婆婆媽媽拖泥帶水,更别說那人還一直用眼神監視他,生怕他慫了不敢喝似的。
他怎麼可能在這種事情上認慫?
至于味道,倒确實像易壘說的,入口是甜的,還有股淡淡的咖啡味,是好喝的。
而感覺則像是吞下了一團火,嗓子在極短的時間内變熱變燙。
有那麼一瞬間,柯躍塵懷疑自己喝下去的真的是一杯炸藥——冰涼與火熱同時在身體裡,它們相互碰撞、撕扯,然後爆炸、燃燒。
那是從未有過的滋味,仿佛被幽靈攝了魄奪了魄,以至于晚餐的牛排、沙拉吃到嘴裡,都讓柯躍塵提不起絲毫興緻。
後來他心癢難耐表示想學,身懷絕技的易少爺反倒吝啬起來了,不教。
最後在柯躍塵千錘百煉的厚臉皮攻勢下,勉強答應再做幾杯給他嘗嘗。
又喝了幾杯柯躍塵已然不記得了,隻記得從餐桌上起來的時候全身火燒火燎的,人是軟的,得靠易壘扶着,最終記憶停留在頭挨上沙發的那一刻。
柯躍塵完全有理由相信,在那種狀态下他是沒辦法自行寬衣解帶的,這就意味着,衣服是易壘替他脫的。
窗外傳來一聲凄慘的鳥鳴,那扁毛畜生嘶啞的叫聲,讓人不禁懷疑它是不是也被人拔光了羽毛。
大少爺有什麼理由脫他衣服?
難不成後來他吐了?
柯躍塵聞了聞自己的衣服,上面是清新的洗衣液的味道,剛被洗淨烘幹過,聞不出端倪。
他又跳下沙發查看,沙發周圍幹幹淨淨的,沒有異味,不像發生過這麼埋汰的事兒。
既然他沒喝吐,那麼易少爺憑空扒了他衣服卻又不給他穿上這件事,就顯得不那麼容易讓人接受了。
任誰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沒穿衣服,都會驚吓到懷疑人生吧?
就算他們關系再好,也不能一聲不響地扒别人衣服吧?
再者,大少爺口口聲聲懷疑别人是同性戀,怕被人看,怎麼就好意思讓他這個客人光秃秃地在沙發上躺一宿?
這像話嗎?
說得過去嗎?
是東道主該有的待客之道嗎?
就在柯躍塵悲憤交加,打算找大少爺好好算賬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你醒了。”
大少爺就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用眼神鎖定着他。
他身上的衣服也換了,白襯衫變成一件略微修身的黑色polo,袖子貼着手腕,衣領平整服帖,隻是人看上去有些憔悴。
柯躍塵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喊得忘記了發作,也沒覺出其他異常,他撓了撓後腦勺:“幾點了?”
“快十二點。”易壘說,“過來吃飯。”
肚子确實有些餓了,柯躍塵應了一聲,往洗手間方向走,易壘卻在他們距離拉近的同時,快速後退了幾步。
那避之若浼的模樣,就好像柯躍塵身上帶着某股強大的殺氣,一旦靠近就會深受其害。
“怎麼了?”
易壘似乎皺了下眉頭:“衣服你就打算這麼一直拿在手上嗎?”
如果尴尬這種情緒有聲音,那柯躍塵此刻就是一隻吱哇亂叫的警笛。
兩人面前各擺着一碗粥,在餐廳面對面沉默着,柯躍塵猶豫了一會,到底沒忍住。
“那個…...你看到我手機了嗎?”他旁敲側擊地問。
易壘捧着碗,勺子剮蹭碗底發出緩慢而清脆的聲音:“嗯。”
“在哪裡?”
“陽台上晾着。”
柯躍塵未聽出來異常,沒心沒肺地“哦”了一聲,兩秒後才跟個彈簧似的從椅子上彈起來:“你說什麼?”
“你手機進水了,”易壘吹了吹碗口的熱氣,“還沒幹。”
“為什麼會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