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哪個?」
「你師父他老人家等着你給交代呢。」
隻見易壘引用第二張照片回複:
「這個。」
在這句話之後,系統顯示他撤回了一條消息,點擊重新編輯,輸入框出來這樣一行字:
「是他喜歡的類型。」
這一刻,柯躍塵五味雜陳,心亂如麻,失去了繼續往下看的興趣,他将聊天記錄反過來向上拉,一直拉到頂端添加好友成功的位置。
原來,早在那天見面之前他們兩人就互加了微信,李芸在向易壘發送工作室地址後告知,老大現在在忙,不用着急趕過來。
「易壘:謝謝,我怎麼稱呼他?」
「李芸:他本人不在意稱謂。」
「你可以直呼大名。」
「叫他柯躍塵。」
柯躍塵不知道易壘看到這句話的時候在思考什麼,也不确定他當時是有事走開了還是故意不想回,因為接下來的這條消息他過了整整十分鐘才發出去:
「那我該如何面對他?」
第二天一大早,兩人就踏上了回校的征程。
南京這幾年發展飛速,地鐵線路從前幾年翻來覆去的兩條,增加到如今近十條,長短隧道、各路公交亦如過江之鲫,從市區去浦口,再也沒有當年那種山高水遠、望眼欲穿的感覺了。
畢業五年,柯躍塵沒回過學校,全然不知那條飄香四溢的小破街已經拆遷,取而代之的是灰白土牆和藍色鋼瓦。
街對面的學校小門也關着,塑料瓶和碎石子散在枯黃的狗尾巴草裡,落滿梧桐葉的林間小徑隻能隔着車窗和門縫窺上一眼。
停好車後兩人在校園裡步行,周末的早晨鮮有人迹,空氣清涼,北風遒勁。
在閃着粼光的潤澤湖邊小憩片刻後,他們沿着圖書館側面的台階舉步而上。
“張萌萌追周小成的時候,已經跟孫一凡分手。”易壘說,“但孫一凡單方面不同意。”
柯躍塵不輕不重地“哦”了一聲。
自從進了學校,他就沒怎麼說話,隻因物是人非這個詞,正以前所未有的具象畫面展現在眼前。
京審大學的校園建築以白色為主,五年前入學時,一座座樓宇像一本本拆封不久的書,透着潔白嶄新的味道。
而眼下這些建築,身上盡是開裂的縫隙和褪色的牆皮,遠遠看過去,像爬在人臉上無法抹平的皺紋。
所以學校也會變老的是嗎?
似乎世間所有一切都經不住歲月的摧殘,亦抵不過人心的涼薄,就如他的青春,他的戀愛時光一樣。
“在想什麼?”易壘問。
柯躍塵搖頭不語,直到腳下出現大片陰影,他恍然擡頭,方驚訝出聲。
“這些樹都這麼高了。”
當年他們誤打誤撞進入圖書館後方那片空地時,周圍的樹還沒有這麼高這麼密,饒是夜深人靜的夜晚,亦能憑借一點微弱的手機光潛入其中,尋回手機。
如今,通往排練室小門的那條窄階被縱橫的枝葉覆蓋,日朗天清,他們卻須彎腰俯身,互相攙扶着才能進入密林深處,輾轉來到那扇門前。
想來是學校不希望有人踏足曾經的兇案現場,才刻意沒有修剪這片樹林,以任其自由生長的吧。
可有些東西,又豈是區區幾根枝桠、幾塊碎石可以阻擋的?
“周小成的指紋留在這個門把手上。”易壘說完,又踢了踢門下方敷着厚苔藓的牆壁,“腳印留在這裡。”
柯躍塵上去試了下手,結合門把手和腳印的高度,發覺這個姿勢很像用腳抵着牆壁借力。
“他是要打開這個門?”
易壘點點頭:“他最初的口供裡提到,聽見門後有聲音,以為野貓誤闖。”
“野貓?”柯躍塵有些難以置信,“他來這個地方是為了抓貓?”
聖誕節那次是因為恰逢園丁修剪綠化,在兩株女貞之間修出了較大的缺口,他們才意外闖進來。
事後兩人考察過,圖書館身後那塊空地平日被綠化阻擋,與外界隔絕,很難誤闖,即便不小心走進來,也能很快發現不通,原路返回才是正道。
也隻有柯躍塵這種掉了手機的倒黴蛋,才會一條道走到黑,并下一層樓的高度,來到這塊雜草叢生的犄角旮旯地。
“為了哄女朋友開心。”易壘說。
柯躍塵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女朋友指的是張萌萌。
所以張萌萌也來過這裡。
一時間,心裡充斥着某些難以言狀的情緒,柯躍塵曾一度以為這個地方隻有他跟易壘知道。
那時候,他們兩個大男人,光天化日的卻幹不出正大光明的事,故而時常光顧這裡。
萬萬沒想到,他們的秘密基地還會有别的情侶踏足。
莫非是易壘把這個地方透露給他的好兄弟的?
等等。
約會?
“不對!”柯躍塵轉身回首,正色道,“既然那天張萌萌跟周小成在一起,那她為什麼不作證周小成沒有殺人?”
“嗖”的一聲,兩隻驚起的鳥兒撲騰着翅膀飛走了。
“她作了。”易壘擡頭,望着樹林與圖書館中間的那塊天空,輕聲說,“但那是僞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