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問,什麼是永恒?
柯躍塵會毫不猶豫地回答,這一刻就是永恒。
他們在喧嚣璀璨的城市街頭旁若無人地接吻,頭頂一件濕而未透的西裝和一場傾盆如蓋的大雨。
身處的仿佛不是鬧市,而是巨大的人造景觀,雷鳴電閃、光影聲音皆成了無關緊要的布景,根本進入不了柯躍塵的耳朵和眼睛裡。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嘴巴過于忙碌的原因。
易壘吻得很投入,也很溫柔,他按着柯躍塵後頸的那隻手溫暖又潮濕,時而深入到發絲間,時而轉移至臉頰上。
四片嘴唇緊緊貼在一起,蠕動着,吸吮着,難舍難分,但沒過多久,大雨便穿透薄薄的衣料,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滲進來。
雨水順着額頭淌過鼻梁,流進嘴巴,一口急切的氣息吸進去,立刻變成劇烈的喘息咳出來。
連咳帶喘了好一會兒,柯躍塵才慢慢恢複平靜,他摟住易壘的脖子,兩人額頭靠在一起,鼻尖還有意亂情迷的餘蘊。
雨還在下,易壘把那件濕透的西裝扔到一邊,用雙手遮擋柯躍塵臉上源源而下的水流,低聲問:“還要不要?”
要,當然要,沒有什麼時候比此時此刻更想要。
但在那之前,得先确認一件事。
“易壘......”柯躍塵閉上眼,深深吸入一口氣,“我在你心裡,是一個真真正正的男人,對嗎?”
“對。”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對我的感情都是出自真心,是嗎?”
“是。”
柯躍塵一下愣住,沒想到他會回答得這麼幹脆。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易壘笑了笑,指腹抹過他濕漉漉的眉角,“我從來沒有像喜歡你一樣喜歡過其他人。”
那一刻,隻覺得耳邊“砰”的一聲,傳來像是玻璃碎裂的聲音,有什麼東西掙脫了束縛,正破殼而出。
一時間,所有的光線、聲音、雨水都朝他們聚集過來,那麼明亮,那麼嘈雜,那麼冰冷,他們像是終于從虛幻的人造景觀中擺脫出來,回到正常的真實的鮮活的世界了。
“轟隆——”,雨點如鋼珠一般砸在身上,夜空被閃電扯爛撕碎,電光忽明忽滅,投射在眼前這個人的臉上。
那是一張水迹斑斑的臉,雖有些狼狽,卻不失鋒棱俊朗,亦不失桀骜乖張,恰似多年前那個舞台之上,光影之下的少年。
心髒猛地震顫了一下,似被沉重的鐘椎敲擊過,柯躍塵終于忍不住,收緊手臂吻了上去。
按照某人一慣的流氓行徑,如果不出意外,到家後他會直接把易壘摁倒在床上。
然而回去的路走到中途,雨突然停了,仿佛一把酣暢淋漓的澡沖到一半,被人奪走了花灑。
沒了水的澆淋,身上隻剩下寒冷,真的太冷了,路上還打不到車,柯躍塵哆嗦着回到家,一進門就被易壘推進浴室。
熱霧升騰,空氣潮濕而氤氲,此情此景亦适宜暧昧發酵。
可衣服還沒脫完,易壘便出去了,徒留那些凍而未封的旖旎想法在柯躍塵腦海中揮之不去。
以前那個小木屋,也有個跟這裡差不多大的浴室,兩塊透明玻璃隔出的狹窄空間,牆面地面皆是打磨過的啞光白瓷,臉頰和身體貼上去的時候,會有點涼。
那個小小的空間裡,裝着他們的第一次,和後來的很多很多次。
初嘗禁果的滋味至今猶新,隻因疼痛占據了當時絕大部分感官。
那時候柯躍塵覺得自己像一隻桔子,被強行破開缺口,剝去果皮,竊取果肉。
後來,他又覺得自己像一把琴。
像二胡或者小提琴那樣,是一把獨屬于易壘的琴。
水流聲戛然而止,柯躍塵抹掉臉上的水漬,打算給家裡準備點東西,以備不時之需。
上次他臨時起意,利刃出鞘之際才驚覺手邊沒有輔助作案的工具,情急之下,隻能拿出平時擦臉的乳液來代替。
現在回想起來,覺得效果不太盡如人意。
于是心中不免感歎,這種事果然還是術業有專攻,來不得半點含糊。
就是不知道樓下藥店有沒有他們過去常用的那個牌子。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廚房裡燈光正亮,除了油煙機和竈台,還有連續不斷的“咕嘟”聲冒出來,也不知道那人大晚上在裡面忙活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