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伯毅處理完一樁因瑣事鬥毆的案件後，準備回衙門交差，半路上，有人叫住了他。

“捕爺，不好了！我家老母親被人給害了！您快随我去看看吧！”

一個四十歲左右、遊腳商販打扮的男人沖上前來，扯住伯毅的袖子。伯毅見此人神情憤恨，滿頭是汗，不疑有他，讓其速速帶路。

大約一刻鐘後，他們來到一條狹窄的街道，地面上盡是水漬、菜葉等生活垃圾，街道兩側林立着兩到三層樓的簡陋民房，兩邊之間雜亂地連着許多繩索，晾滿了洗過的衣服。不知從哪裡傳來女人叫罵摔東西的聲音，兩個光屁股小孩相互追逐着在前方亂跑，還有人直接從樓上往下倒水……整條街看起來混亂不已，是貧民住的地方。

伯毅随男人快步進入其中一棟房子，他心中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發生命案這樣的大事件怎麼可能如此安靜？要是在往常，周圍早就擠滿圍觀群衆，推都推不開。

但這個疑惑隻在他腦海裡閃了一下，他進到屋子，床上的屍體立即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死者是一名年約六十的女性，呈仰卧姿勢，屍體僵硬，皮膚上已經出現屍斑。出血集中在胸口，已凝固變黑，床上和牆壁上也有大量噴射狀血迹，看來死了至少有一個時辰了。伯毅揭開死者破裂的衣襟一角查看，隻見一道極長的刀傷從左邊鎖骨處斜着劃過胸膛，一直延伸至右腹部，傷口皮肉外翻，深可見骨。

他覺得奇怪，受到如此緻命的刀傷，為何死者神态安詳，姿态放松，完全沒有掙紮過的痕迹？

伯毅又見床邊地上有一把沾有大量血迹的瓜刀，約有六寸長，一寸半寬，手柄處纏着防滑用的布條，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顔色。

他蹲下來觀察這把刀，刀刃的形狀長度均與傷口吻合，多半就是兇器了。

就在此時，從進門起就一言不發的中年男人卻突然大叫着沖出房門。

“殺人啦！殺人啦！”

伯毅被他喊得吓了一跳，心說這人怎麼這時候才喊，一般人不是早在發現屍體的第一時間就四處喊開了嗎？

外頭很快傳來嘈雜人聲，一群人湧了過來，擠在門口朝内張望。那名中年男人站在最前面，指着伯毅大叫道：“就是他！他殺了我娘！殺人兇手！”

伯毅嚯地站了起來，不可置信：“你在說什麼胡話？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男人跳起來指着他的鼻子大罵道：“你這個不良！我做點擔子上的小買賣容易嗎我？整天纏着我收保護費，今天竟然還跑上門來要錢，我拿不出，你便要硬搶，我娘罵你幾句，你就拿我切瓜的刀殺了她！”

男人又忽地倒地痛哭打滾：“可憐我的老母親啊！沒享過幾天福，就這麼去了，你死得太慘了，你死不瞑目啊！”

人群炸開了鍋。有人高喊道：“抓住他！别讓他跑了！”

“把他扭送官府！”

“對，不能放過這種惡霸，我們都是證人！”

伯毅慌忙解釋：“不是我殺的！我來的時候人已經死了，不信你們可以看……”

然而失去理智的衆人根本不理會他的解釋，叫喊聲一聲高過一聲。但礙于伯毅腰間帶刀，無人敢沖上去制服，隻将唯一的出口圍得水洩不通，生怕他伺機逃跑。

這時有兩個人奮力擠進人牆，進到室内，伯毅眼前一亮，仿佛發現了救星。

“你們來得正好，這個男人冤枉我殺人！”

這兩人正是與伯毅同為捕快的同事，他們一個擋住激憤的群衆，一個走到床邊簡單看了眼屍體，随後對伯毅說道：

“此事非同小可，你還是跟我們回衙門把這件事講清楚吧。放心，如果真不是你做的，哥們兒一定還你清白。”

“多謝了！”

伯毅感激不已，手腕上突然傳來冰涼沉重的觸感。他低頭看着鐐铐，又看向同事，不解其意。

對方解釋說：“隻是走走過場，回去就給你解下來。”

然而到了衙門，事情的走向完全超乎了伯毅的預料。

斷案的長官聽了苦主的控訴，十分震怒，直接斷定兇案就是伯毅所為。伯毅當即要求現場驗屍，辯解說他抵達現場時，受害人至少已經死了一個時辰，那個時候他正在另一個地方處理别的事件，怎麼可能去殺人？

長官立即宣仵作上殿，仵作察看了屍體，卻當着大家的面睜眼說瞎話，說屍體還很新鮮，死亡時間不可能超過一個時辰。

“你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