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錦蘭親啟:
久未通函,甚為思念。不知吾妹安好?妹夫與小侄可好?
為兄一切甚好,不必挂心。近日喜與故人重逢,亦即為兄曾多次與你提起過的雪淨師兄。吾現已辭去捕快一職,在師兄府上做事,回函望寄至如下地址:
XXXXXXXXXXX。
盼複。
兄長伯毅
四月五日于師兄宅邸
伯毅擱下筆,仔細檢查了一遍,确認沒有書寫錯誤,才小心地将信紙折疊起來放入信封中,用黏土封好口子。
今天上午,他得到一筆工錢。此時距離他第一天上班不過才十天而已。剛開始聽到要給他結工錢時,他還以為自己哪裡犯錯,要他卷鋪蓋走熱,結果隻是結算工錢的周期有點短罷了。
可能是翠羽見他身上一個銅闆都沒有的緣故才會大發善心吧。這個工作累人倒是不會,很多時候無事可做,隻是有時需要承擔一些心理上的負擔,與其說他領的是工錢,不如說是精神損失費。哈哈。
錢不是很多,但用來寄信應是足夠了,他總算可以提筆給妹妹寫信。
信中所說的妹妹,是伯毅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司徒錦蘭。伯毅的雙親在五年前相繼病逝,為了治病,幾乎花光了家裡所有積蓄。兄妹倆安葬父母後,就當真是一窮二白,窮得響叮當了。
雙親曾經與舊友訂下錦蘭的親事,當時妹妹已經到了适婚的年紀,有個年輕男子兩次表明身份上門詢問,伯毅看出對方是個實誠人,但這家人已經搬家到遙遠的河東地區,這就意味着如果履行婚約,妹妹就必須遠嫁,這令他無法放心。再加上家裡窮困,實在拿不出像樣的嫁妝,他擔心妹妹到了婆家會被看不起,于是婚事一拖再拖。
兩年後,妹妹總算是順利出嫁。這兩年間,伯毅為了給妹妹置辦嫁妝,除了當捕快,其餘時間除了吃飯睡覺,都用來拼了命地打工賺錢,扛沙袋,幫人挑大糞,下水挖藕撈魚,什麼苦活累活都幹過。
錦蘭心疼兄長,求他不要如此勞累折騰自己,甯願不嫁也不想兄長累垮了身體。伯毅嘴上答應,每日仍然早出晚歸,沒一天休息的時候。
好不容易湊夠了錢,置辦了還算像樣的嫁妝,伯毅一路親自護送妹妹到河東,将她安安穩穩地交到新郎手中。看到妹妹後半生終于有了好的歸宿,他心中既高興又感到不舍。自己總算盡到了當兄長的義務,不負爹娘臨終前的囑托。
隻是屬于他的姻緣還不知道在哪裡,何時才會出現……
想到這裡,伯毅重重地歎了口氣。
午飯過後,他跟翠羽招呼一聲,說要出去一趟。
他去了镖局,委托幫忙送信。當然這不可能是免費的,剛領的工錢一下子就花掉了大半。
回去的路上,他剛拐進小巷子裡,忽然聽到有人喊搶劫。
職業慣性瞬間蘇醒,他運一口氣跳上牆頂,循着聲音來源觀望,看見一隻腦袋正順着巷道朝這邊跑來。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伯毅輕巧地跳下來,等着對方送上門來。
“小賊!哪裡跑?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搶匪隻見迎面立着一名高壯男子,雙手叉腰,正在厲聲呵斥,立即甩出幾枚暗器。伯毅閃身躲過,發現暗器不過是随處可見的小石子。
搶匪趁他躲閃之際,身體一拐,企圖從他和巷道之間的縫隙逃離。
不過沒跑幾步就被揪住後領,雙手反剪着按倒在地。伯毅的力道非常大,壓得搶匪嗷嗷呼痛,他于是松了些力氣。
“搶錢啦——”
一名少女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彎腰扶着牆大口喘氣。
伯毅擡頭看清了她的臉,立刻感到呼吸一滞。
不知衆位是否産生過命中注定的經曆。這種感覺的誕生不需要鋪墊或醞釀,有時候僅僅隻需一個眼神,便能在瞬間産生一種撼動身心、改變一切的能量。伯毅此刻就深陷于這種感覺當中。
長得好看的人他不是沒有見過,他師兄雪銘就是一個例子。眼前這個女孩算不上是絕色美女,隻能算是清秀可人,但那張臉仿佛就是貼着他的心長的,她的神态動作,無一不讓他的心鹿跳不止。
有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有這樣強烈的感覺。
少女緩過氣,見此情景,大概猜到經過,走近道:“多謝少俠仗義相助。”
“少,少俠?”
伯毅被這個稱呼弄得有些熏熏然。
他小時候不喜念經,卻喜歡看武俠話本,十分向往書中快意江湖、仗劍走天涯的生活。
隻是這個願望一直沒能實現,被生活幾番磋磨後,如今連想都沒想過了。
少女撲扇着清澈的大眼睛說道:“對了,我的荷包被他給搶了!應該還在他身上。”
“哦,哦。”
伯毅一邊答應,一邊空出一隻手在搶匪身上搜索,搜出一個粉紅色的刺繡荷包,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可是這個?”
“對對!真的太好了,真不知該怎麼感謝少俠?”
女孩欣喜地接過,嬌豔的小臉上露出笑容,眼睛彎彎似月牙,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她的笑聲裡充滿了靈動和活力,伯毅隻覺仿佛一陣清新氣息撲面而來,所有的煩惱都煙消雲散,整個人呆愣愣地立着。
連搶匪掙脫禁锢跑了都沒察覺,直到女孩拍拍他的手臂才如夢初醒。
啊!我在瞎想什麼呀!
伯毅臉皮爆紅,懊惱不已。
“我,我去把他給抓回來。”
女孩聞言叫住他:“唉唉,不用了,反正東西也拿回來了。我叫做小靈。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司徒伯毅……”
伯毅以細若蚊呐的聲音報出自己名字。
“原來是司徒少俠。咦?”
女孩捏了捏荷包,不安地皺起眉頭,迅速打開荷包翻找,後來幹脆翻過來把東西全部倒在地上。
“裡面的錢不見了!”
“什麼?”
女孩突然攥緊了荷包,憤恨道:“一定是那個人拿走了!哎呀,這是我家主子吩咐我用來買東西的錢呀!”
女孩急得跺腳:“現在人也跑了,可怎麼辦?我一定會被罵的!”
伯毅也跟着焦急起來,手足無措:“丢失的數目是多少?我這裡有一些錢,要不姑娘先拿去應急吧。”
雖不是他偷了那錢,但自己失手放跑了歹徒,讓他十分良心不安。
女孩無力地看着他:“三兩銀子。”
伯毅伸進袖子裡的手慢慢縮了回來。
他現在身上全部的财産隻剩幾十個銅闆,哪裡拿得出三兩巨款?
可是看着女孩淚珠在眼眶裡打轉的模樣,他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團,很不好受。
一定會有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