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鏡央瞬間紅了臉，強撐着擺出平時的表情，但沒有推開對方。

雖然冬妍嘴上冷淡，但心裡還是很關心别人的，是個很溫柔的人呢。

有人溫暖有人寒。蕭錦瑗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個環境，留秦無桀一人在吵鬧之中守着一片甯靜。

他擺弄着手裡的小木偶，嘴角勾起。

“夫君你快看！”

“嗯，看着呢。”

公主之命，不得不從。他恨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也恨幼時的自己赴約入京時貪玩，撞見了出宮的公主。

秦無桀眼眸低垂，腦海中一陣嗡鳴，隻覺吵鬧，“聞郎向來喜歡熱鬧，公主可以尋個日子帶他來。”

“對哦，前幾日他還跟我抱怨說府上太悶來着。”

蕭錦瑗才華驚人，為人寬厚仁慈，但有一缺點——貪花好色。她府上有數十面首皆視她為主，日夜侍奉。秦無桀在公主府上就像是鎮住公主和面首的一尊大佛，隻需管理後宅不用侍奉公主，還能靠着張臉得到公主的心。

是昭沒有看雜耍的興趣，不知何時就開始在左宸的懷抱中耷拉着腦袋，幾近昏睡。

“唉……”左宸歎了口氣，随即用一隻手捂住是昭一邊的耳朵，趁人群喧鬧時起身離席，“還真是個小孩子，這麼吵都能睡。”

是昭強撐着困意，縮在左宸溫暖的懷抱中，“太累了而已，哪有小孩跟我一樣到處跑一天的？”

“人類的事本仙不了解，我隻知道你們很脆弱。”

聽了左宸的話，是昭發出一聲嘲笑，“呵，你自稱為仙就是你親近人類的證明，說不定未來的某一天你會被人類誘惑……晚安。”困意上頭，是昭靠在左宸懷裡沉沉睡去。

左宸嘴角上揚，擡起手化出一層屏障，隔絕了人們的視線和嘈雜聲。

“不用等未來某一天，本仙早就深深地愛上了人類。”

鼓聲似驚雷，在焰火退下後舞姬們再次登台，迎着喧鬧熱烈的氛圍起舞。

明江怡在舞姬的簇擁下登場，繃起腳背點地回旋。

“你這碎妓站不穩嗎？！”女人扯着嗓子，舉起一根竹條狠狠抽在明江怡的身上。

“要不是那個老頭說你很會跳舞，我看都不會看你一眼！這點功夫還想進教坊司？白日做夢。”

明江怡捂着被抽紅的手臂，沒有感到一絲委屈和憤怒。身體的疼痛瓦解了她的信念，将她帶入迷惘的黑暗。

“不服？不服我打斷你的腿！”

竹條被女子高高擡起，落下後狠狠抽在了明江怡的手掌上，被明江怡用力奪了過去。

那女子怒發沖冠，正欲上前用拳腳教訓明江怡，一擡頭卻對上那雙滿是殺意的眼。

那天，由于明江怡出手反抗，她被列入名單，将于下一月被賣入花街。

被送去花街的日子到來前，她被關在單獨的房間裡。鎖鍊纏住房門，隻剩一個小窗送入勉強充饑的飯菜。

木門被人推開，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

“明江怡，有人要見你。”

“誰？”

來者身後跟着一個女子。那女子握着杆煙槍，但沒有燃煙，拿在手裡當個配飾。

“跟我走吧，我這有更适合你的去處。”王姝玲繞過帶路的嬷嬷，身姿挺拔似雪中傲梅，眼下無情叫人難以猜透。

“你是誰？”明江怡小腿靠在床邊，想要後退的想法被床沿阻斷。

王姝玲沒有和外人說明身份的責任，“有人選擇了你，你跟我來便是，至少不會把你賣到花街。”

這人話不說清，明江怡哪會信她，“不會賣到花街……是要我的命吧。”

“你的命我不感興趣。”

老嬷嬷突然出言打斷兩人，“貴人，帶人走是要給銀子的，要不您先把銀子給了，我好出去交代。”

王姝玲瞥了眼老人，從懷中拿出些碎銀子遞給她。銀子給少了，而且給的是碎銀子，太過寒酸，讓老嬷嬷和明江怡皆是一愣。

“這不夠啊，而且……”

“這些碎銀用來堵你的嘴，李辰軒早就付了贖金。”

老嬷本想從王姝玲手裡多撈一筆錢，一聽贖金是李辰軒付的，瞬間閉上嘴，躬起身子離開了。

明江怡一聽這話，知道自己已經是對方的人，自嘲般笑了，“贖金都付了，你直接帶我走就好，沒必要和我說這麼多。”

“買你的人不是我，他把你丢到了我的手下，但我不希望我手下有不樂意服從我的人。”

王姝玲負責情報，如果手下的人不信任她，那麼她獲得的情報就會失去價值，甚至可能帶來負面效果。

“你要我做什麼？”

“做你想做的事，隻要你能完成任務，随你怎麼做，我也會給予你一定的好處。”

被賣到花街，還是跟着眼前這個人走？

答案已經很明了了。

一個轉身，明江怡媚眼如絲，膚色白皙，香肩半露，在夜色中帶起熱情。

最後一個動作收尾，樂聲停止的刹那，尖細的聲響自舞台後方傳來，直沖高天，帶着火光在夜空中炸裂，黑夜瞬間五彩斑斓。

那煙花炸得小但多，似繁花在夜空中簇擁開放，絢爛至極。

煙花在京城是尋常玩意，但如此美麗的煙花還是讓在座不少人開了眼。

“素素姐！”下了舞台的明江怡直奔秦素素，迫不及待地将秦素素摟入懷中。

秦素素拍了拍明江怡的背，在對方放開自己後拿起自己備好的外袍，給對方披上時伸手替對方摘下一支銀钗，“不重嗎？”

“肯定不重，我今天表現怎麼樣？”

“你的表演一直很好。”

聽到秦素素的誇獎，明江怡像隻搖着尾巴的小狗，恨不得把臉埋在對方身體裡，但她臉上脂粉重，舍不得弄髒她的衣服，隻得壓下激動。

姜行望着煙花，火光照亮他的臉，照出臉頰微紅，“煙火，這也是她的驚喜嗎？”

“十六席的把戲。”俞落嘴角勾笑，轉動着玉镯，把姜行臉上的喜悅盡收眼底。

十六席？姜行不記得京城有這位家主，但他依稀記得，十六席是轉入研究火藥的一家，被譽為戰争的最後防線。

“估計是入京時正巧被明江怡拉來了吧。”

煙火絢爛，鳳歌鸾舞，長夜漫漫，繁星同歸。

淩芒揮手，散去雲霧，“人類的把戲，再過幾千年也看不厭。”

無修化作人形端坐在石椅上，那平日裡無神的雙眸此刻附上一層薄霧，綢緞沾灰，心中迷惘，張了張嘴欲出聲，卻忽地忘了該如何說話，索性閉上嘴，繼續陷入昏沉。

淩芒撫摸着無修的頭，帶起幾根發絲，留在手中細細摩挲，“該回籠子裡睡覺了。”

無修呆愣地看向淩芒，嘴唇顫抖着，發出模糊的字音，“淩……淩月……”他努力回想，卻怎麼也想不起對方完整的名字。

淩芒安慰般摟住無修，抽回自己的力量強制讓無修變回了鳥，将其捧在手心裡，放在胸前，用心髒感受對方，“不用逼自己，該想起來的事遲早會想起來的。”

“我會一直……一直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