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俞落的消息,王寅捂着眼深呼吸,恨不得現在直接跑回京城。
“要命……”
聽了美人相的話,冬妍垂眸沉思,片刻後開始與王寅讨論,“他們的人借機潛入各州,看來很快就會有新的動作。”
王寅拿出自己腰間的令牌,恨不得直接把它銷毀,“要不是這個東西,現在根本不會有這麼多麻煩!”
冬妍望向馬車外,淡淡道:“就算沒有,他們也會找别的辦法,與其後悔,不如想想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王寅深吸一口氣,心情難以平複,“潛入各州,若是趁此時發兵謀反,他就能打我們個措手不及。”
可一介丞相,哪來的兵力發兵謀反?不難想,他有通敵之罪。
可這些都是他們基于不可告人之事得出的結論,沒有明面上的證據,不能直接抓人,就算讓蕭鶴淵戒備,他們也無法解釋。
眼下隻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王寅喚出美人相,“美人相,找十九席,我要見他。”
美人相得指令傳話,将王寅的請求轉述給趙衡,“十九席,二十八席要見你。”
趙衡正愁要如何找冬妍,如今王寅主動要見他,省不少功夫,當然要見。
“那麻煩你告訴他,請他攜冬妍小姐一同到我府上來坐一坐。”
美人相化作一陣霧氣纏在王寅身旁,轉述出趙衡的話,“十九席讓你帶這位一起。”
冬妍一愣,她沒想到九十九人行的人會想見自己,可仔細一想,一個恐怖的想法在她的心裡萌發。
王寅不解,怒氣瞬間爆發,“他和丞相通敵是砍頭的罪,我沒揭發他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他有什麼權利給我提要求!”
美人相沉默片刻後,說:“他沒有回話。”
王寅怒火沖冠,拳頭緊攥暴起青筋,“這個家夥……”
冬妍不了解趙衡,便開口詢問道:“他做了什麼嗎?”
王寅努力壓住火,卻還是有些許怒意從齒縫間溢出,“他是丞相的第二張嘴,替丞相背黑鍋,丞相若真通敵,那他也脫不了幹系……他還與太子妃娘娘母族有所勾結,估計是從白曉陽那借了些權力。”
冬妍一聽,瞬間慌了神,“你說他和娘娘母族有所勾結?!”
王寅見冬妍突然慌神,一時間沒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被對方提高的嗓音吓了一跳,“是,但這件事隻有我知道,因為沒有确鑿的證據,所以沒有上報。”
冬妍聽到這句話,心情放松了不少,但還是頭疼不止,“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等他們的通敵罪被坐實,娘娘也會受到牽連……”
通敵大罪,株連九族,就算皇帝心軟,鏡央作為近親也免不了重罪,更何況她還是開國将軍鐘離将軍的遺女,皇帝親封的德惠郡主,她若是與罪人有關,必會被世人诟病。
王寅幡然醒悟,可如今丞相那幫人離通敵定罪隻差發兵,而他們留下的證據又不能被揭發出來。
冬妍捏着鼻梁,用幾近祈求的語氣問王寅,“就不能……把這些證據告訴殿下,然後想辦法阻止他們嗎?”
王寅何嘗不想?可他非常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九十九人行與仙鬼同行,如果把這些證據交給蕭鶴淵,就算蕭鶴淵相信,那世人也不會相信。
九十九人行是什麼?王寅為什麼會和這個組織有關系?這個組織的存在是為了什麼?
……
“我也想,但不能……”
冬妍沒有期待能得到肯定的回答,而現在還有一條路擺在她的面前。
她仰起頭,看着搖晃的馬車,長歎出一口氣,“帶我去見他吧,我或許知道,他們與誰合謀。”
如果可以,她不想再聽到那個人的名字——萬俟岚——她的兄長。
她對鏡央說謊了,她的母親不是舞女,而她的父親更不僅是權貴之人。
萬俟,北國國姓,她是由異族女子所生的北國皇女,是岚親王的親妹妹。
他們的母親是越國公主,年幼時被派到北國,與他們的父親,也就是前任北國皇帝一見鐘情。
婚期已近,兩人的情感即将收獲成果,誰知就在兩人計劃的前一個月,萬俟家的大皇子突然向越國發兵,僅用三個月就吞并了越國。
越國被滅國,公主一名也随之消散。
一夜之間,從公主到階下囚,不變的隻有那人愛她的心。
為了救出愛人,那人開始争權奪利,沾染滿手鮮血,以殘忍回報兄弟們的不義,最終孤身一人坐在了王座之上。
可在見慣了權利争鬥後,他越發清醒,明白自己不能直接将愛人接回身邊,隻能在暗中先保下愛人的性命。
之後的故事就和冬妍講給鏡央的大差不差,隻是故事的結局略有不同。
母親去世後,父皇發了瘋,直接将他們兄妹帶回了皇宮,甚至當着滿朝文武的面滴血認親,告知天下他們是皇族血脈。
可論誰都能看出,這兩個孩子分明是越國血脈。
皇帝患上心疾,大臣們迫切需要一位皇子來繼承皇位,可當時皇帝膝下隻有兩個孩子,其中的皇子還是異國血脈。
不隻是朝廷,後宮的妃子們也沒給他們好臉色看。
萬俟岚牽着萬俟照的手,将她從妃子們面前快速拉過,甚至沒有行禮。
“哥,見娘娘們要行禮!”
萬俟照力氣小,雖是努力想拉住兄長,卻隻能被對方拽着走。
岚聽了照的話,氣憤地瞪了眼周圍捂嘴偷笑的妃子,不給她們一點好臉色,還故意提起音量,朝着她們喊,“行禮?你向她們行禮,她們把你當畜牲,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讓你行禮?!”
有的妃子性子急,提起嗓子就跟他吵起來,“你個破孩子,說誰呢?!”
萬俟岚毫不示弱,一雙小手捂住萬俟照的耳朵,回罵道:“我妹妹年紀這麼小都知道要懂禮貌,你們倒好,自稱貴族卻目無禮數!鄉間流民尚且都明白知恩圖報,你們吃着父皇的錢,住着父皇建的宮殿,卻蔑視他的骨肉,不是忘恩負義是什麼?!”
可那幾位妃子壓根就不怕他的威脅,她們都知道,皇帝精神已經出了問題,正在接受治療,根本沒功夫管後宮的事。
“哎呦,小雜種,你真以為陛下他會來救你嗎?”
萬俟岚當然知道。
他放下手,将萬俟照單手護在懷裡,接着拔出腰間的短刀,對準領頭的妃子,“那他也管不了你們的死活!你們說,是要我在你們臉上留一道疤,還是要我直接要了你們的命!”
那把短刀是皇帝禦賜,任何人不得傷獲賜之人的性命,短刀一共兩把,分别在兄妹倆的手裡。
見他拔刀,這些宮中囚鳥瞬間亂作一團。
“吵什麼吵!”女子的嗓音嘹亮沉穩,一身大紅彰顯華貴,頭頂鳳冠更是後宮之首的象征。
見了皇後,衆妃子紛紛行禮,“見過皇後娘娘。”
萬俟岚護着萬俟照,惡狠狠地回頭瞪向對方。
“岚兒,她們對你們沒有惡意,還不快把照兒放開。”
萬俟岚收起短刀,卻沒有打算放開萬俟照,“叫得倒親切……人前人後兩張臉!”
萬俟照探出頭,對上皇後那雙冷冰冰的眼,立刻扯住萬俟岚的袖子,“皇兄……行禮。”
萬俟照明白,與她們針鋒相對,隻會讓兩人更加不好過。
萬俟岚不認可萬俟照的想法,一咬牙,放開了她,“要行禮你自己行,萬俟照.阿依罕,記住,你行禮的對象,是害死你母親、逼瘋你父親的兇手!”
說罷,萬俟岚徑自離去。
萬俟照歎了口氣,她從不認為這些人是兇手。母親逝世是因為得病,父親瘋癫是因思念成疾,若真要說是什麼造成了如今的結果……他們的父親是皇帝。
皇後看向萬俟照,笑了笑,“你是個乖孩子。”
萬俟照望着兄長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視野中,突然跪地磕頭行禮,“母後仁慈,請不要怪罪皇兄。”
從她記事起,母親的身體就很不好,平日裡見不到面的父親來看他們時也一直陪着母親。
在她的記憶中,是兄長一直在照顧她。
她不想摻和這些破事,她隻想和兄長好好活下去。
她就跪在那,任由一旁的人發出刺耳的譏諷。
可對她來說,隻要能活下去就行了……
皇帝駕崩,新帝登基,可新帝隻是一個還在牙牙學語的孩童。
皇後如願以償懷上了孩子,如願以償地生了個男孩,坐上皇太後的位置。
皇太後垂簾聽政,與母族聯手操控朝堂。他們下的第一個命令,是要與南方富饒的朔朝建交,而派去建交的,就是唯一一位長公主,萬俟照.阿依罕。
屆時,朔朝剛剛建立,正是需要與外建交的時候,而皇帝後宮空虛,趁機送公主去和親,再合适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