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鄭義出嫁丫頭的日子又到了。天還沒有亮，史瓊就起來收拾開屋裡了，各兒路兒拾掇幹淨，正當她倒水洗頭的空子，鄭仁說：“你起上這麼早幹啥？人睡一睡，丁零當啷就沒有個完了！”史瓊一聲沒有言語，過去站到櫃子前頭，照住鏡子，一下一下把頭發上的水擦淨了，就又挖了一點子雪花膏，手心對手心搓均勻，然後往臉上擦，一邊又漫不經心地說：“我思想你再不要睡了，趕緊起呀，起來了收拾，收拾好了我們早些兒走！”鄭仁躺着沒有動，就連眼睛也懶得睜，聽見女人說的話，幹脆把頭蒙住了，滿心裡就不想聽，因極不情願地說：“眼看今個的日子明個的年了，零時臘月的，我睡一睡不行嗎？起上這麼早幹啥？”說：“今個是啥日子，你不知道嗎？老二家的事情到了！出嫁丫頭的肯定早，又不像是人家娶媳婦子的，趕住晌午到也早早兒！”鄭仁聽了，一骨碌翻起來穿開了，笑着說：“實話呀！人把出嫁丫頭的還忘掉了！”史瓊盯住鏡子，一邊往臉上搽粉，一邊又說：“你記得就是車站門上的幹話台上下棋的，屋裡的事你再記不住，誰的卒娃子把誰的大車扛掉了，那你就哈哈連天高興得很，估計連身上的虱子都笑開了；再就我趕緊跟誰下一棋，遲上一陣陣，就将是吃下大虧了。這種事你再忘不掉，都是記心悟到的！”聽見鄭仁下了炕，就又給他安頓：“等一等把草添給，一趁手兒把牲口的水也飲給！”忽然又問：“今個恭喜的，你去不去？”說：“我想下就不去了，去了不喝不行，喝的多了吐天挖地的，難受得很！”史瓊聽了嘿的一笑，“你的那個毛病子我知道，啥時候都嘴上說的不是心裡的話！什麼你的不想喝？見上些酒就急掉了！還害怕喝的比人少下了！你看麼，哪一次不是喝上一點子就忘乎所以了！”鄭仁聽了不言語，出去把院子裡外都掃淨，完了又給驢的水飲上，又往槽裡多添了些草，就連雞兒的食也倒給了。才說返身進來，史瓊早就把他洗臉的溫水摻好了。期間，雞蛋也打到鍋裡了，馍馍泡到碗裡，端到地桌子上等他。鄭仁把臉擦掉坐下，三下五除二就吃掉了。史瓊問：我給你再泡上些？說不吃了！就又把新衣服找出來，一件子一件子遞給他，看着他一件件穿好了，才又說：“你轉過去我看！”見他轉過身，朝後兜襟上一拽，說：“這一下就展拓了！”鄭仁的心裡暖洋洋的，嘻嘻一笑，聽史瓊又說他：“新衣服穿上，人也精神的多了！”就又把換下的衣服抱出去了，出門的時候說：“去了你就不管是什麼，随便兒一坐，要不然糊不髒！”鄭仁聽了一聲不吭，聽史瓊又說：“再就是今個，兩個老漢肯定就來了，我的意思你避遠些，能不接觸，盡可能就不要接觸，人前百衆的，不要教那辱臊給一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