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鄭仁眼睛一瞪,“什麼你的找見找不見都無所謂?這個明明兩家子有了糾葛了呀,你還說的這種子話!嗐,這個人們,真的教人就再沒有辦法說了,也不知說你什麼才好?——去,趕緊找去!聽我的錯不了:今個找不見無所謂,趕住明後個,一定要把人找見!”肖葉章也扯活兒,“嗳,這不是個話嗎!既然說是販子,必然就離不開市場,不信你聽下我的話:明個我們一搭裡走,不一定把人擠到驢馬市場裡的,誰也說不清。”雪兒把碗舀過來了,放到地桌子上,又把方闆凳子搬出來,勉強一笑說:“親戚們過來坐呀!不管天大的事,坐下吃上些,還是個實得兒。”段璠瑙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問:“說了半大天,到底是啥樣兒的一個人?”史理說:“啥樣兒?一個瘦尕尕的老漢子,明顯是個背老骨!”鄭仁聽到耳朵裡,沒有說一句話,僅僅把段璠瑙央及過來了,看着他坐下,又把肖葉章也喊過來坐下,才又輕輕一笑,把碗推到他們的眼睛前頭了,說:“吃,事情既然遇上了,愁也是個白愁呀,吃上些了我們再想辦法。”因又問史理:“我聽你這麼一說,敢不是個深眼窩、二指子臉?”說:“诶,真真教你說對了,果然是個黃眼窩,望開人眼睛瓷瞪瞪的,背後藏下一股子殺氣!”鄭仁聽了,一下就把筷子拍到地桌子上了,追問:“不多的幾根黃胡子,說開話就跟狼嚎的一個樣?”史理一聽,直接愣住了,因問:“你怎麼知道的?”說:“我怎麼能不知道?過來過去,徐溝鎮就這麼大個地方,東南西北四條街,總共有幾個人,我把指頭扳上都數過來了!聽來了,你說的是郭賊,西亂茔的人!”史理聽了兩手一拍,眼睛裡有了光了,“對了,就叫個郭貴!”肖葉章鄒着眉頭念叨:“郭鬼?還有這麼起名字的人!”鄭仁說:“這個人的鬼呀,反正是大,十句裡沒有兩句真心話!不過名字是貴呀,貴重的貴;不是陰曹地府的鬼!臘月裡,有一天提的驢籠頭,找到我跟前了,說是買下的個青骟驢跑出去不見了,問我見過沒有。這麼說就對了,按時間推算,可能過去就把驢抓下了,第二天拉到市場裡,又就賣給你了。幸虧寫下了個紙把呀,要不然就麻煩了,就算渾身兒都把嘴長上,你都說不清!我就說的,市肆大了,賣屎就有吃屎的人哩!”史理聽了脖闆頸一犟,反駁說:“我是市場裡正大光明買下的,我不是偷下的,也不是搶下的!教你說我就把屎吃上了,難道叫于員也把屎吃上了嗎?怎麼當住那麼多人的面,給我把紙把寫下了?當時想買的那麼多人,難道都把屎吃上了嗎?話又說回來,我從哪裡知道那個老畜牲是偷下的還是搶下的牲口?看上去也是個人呀,臉上又沒有刻下‘賊娃子’三個字的!”說話間脖子一揚,當時就把碗底子上的湯喝淨了,碗放下說:“不說是别的原因,光知道怪我的!”雪兒一聽說的狠了,就怕老姐夫的臉上下不去,因忙忙端過來了一個起碗,說:“姐夫你吃上了沒有?來我給你再起上一碗,一趁手兒吃飽!”鄭仁把筷子壓到碗上挪過去了,頭一偏說吃飽了,再就一渣渣也不要了。雪兒又笑着問肖葉章和段璠瑙:“來親戚,他不要,你倒上!誰家的屋裡還不來個人呀,碰上了你們就吃飽,再不要作假,一定要作假,餓得還是個家。”意思教他們再起上一碗,兩個人都不好意思了,臉一紅,碗放下,都擺手不要了,說“你也吃?就這個,把你就麻煩的!再一個說,到這裡了,就跟自己家裡一個樣,想吃就吃哩,問題是實話吃飽了!”雪兒給娃們的飯舀給,自己也把飯舀上吃去了。地桌子邊裡的人繼續讨論。肖葉章深知“啥事也得從長計議,絕對不能霸王硬上弓”的道理,因又說了幾句軟和話:“關于這個驢呀:一個是個人養下的;一個是拿錢買下的,兩個人都是受害者。追根到底,誰的錢也來之不易,都是苦把苦力掙下的,都不是彈弓叉子打下的,所以都不可能放棄自己的權利。我思想幹脆是這麼個:明個我們就一搭裡走,都到驢馬市場裡,隻要把郭家人找着,再就好辦得很,留給他的就兩條路:說的好了,退錢也行,賠驢也行;嘴犟就把他送進去,看他老驢日的還有啥說的?我就不信治不平他的這個背老骨!”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是這麼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