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姨聞語掩唇輕笑,意有所指地為來客所道:“此行此舉乃玉裳之意。你們又不是不知,在這花月坊,也并非奴家一人說了算。”
言外之意,便是這花魁娘子也有着做主之權。
在場之人心知肚明,玉裳為花月坊的頭牌,引得許多闊綽子弟為之慕名而來,這些年為此青樓賺了不少銀兩,許是已成為了花月坊的東家。
斂眉俯身一拜,女子緩緩啟唇,嗓音微冷,如山巅融化的雪水:“聞聽諸位公子皆是為玉裳而來,當真是給足了玉裳顔面……”
“玉裳在此謝過了。”
“如何才能邀玉裳姑娘一同醉飲?”于紛紛議論中,一男子擡聲高喊。
廊上女子秋眸剪水,回得不緊不慢:“玉裳隻識銀子不識人。隻要給出的價夠高,玉裳就為金主撫琴,讨得金主歡心。”
那男子不顧四周鄙夷目光頻頻望來,高聲又問:“今夜若要讓玉裳姑娘為伴,得出多少銀兩?”
“這便要看公子們的誠意了。”她輕柔回上一語,字字清晰,而後不再作答。
衆位堂中之客皆心領神會這樓中的規矩,所謂價高者得,于此,便是要看各位貴胄子弟相較奪春。
“我出一百兩!”堂内頓時響起了出價之聲。
語畢,接二連三的高喝聲緊随其後:“我出五百兩!”
“一千兩!”
一公子見此景不甚明了,小聲問向身側之人:“這玉裳姑娘是何來頭?竟能令諸般多的達官貴胄富家子弟折腰。”
瞧其确為疑惑在心,被問的男子悄然作解:“不論是琴音還是玉容,玉裳姑娘可是冠絕天下,慕名而來之人是數不勝數,皆想着與此姑娘來一場煙花風月。”
世子半晌未挪步,繡姨怎肯放過,忙谄媚笑道:“世子爺,您真不留着多觀望觀望?”
“玉裳姑娘是在看着咱們這邊?”程端慌亂地拍了拍世子左肩,難以置信地耳語了起來,“好像是在望世子爺您呐……”
順其聲向上瞧去,陸明隐詫異了住。
玉貌上那雙清眸波瀾不驚,幽冷深邃,靜默地将他瞧觀。
冰冷之下又掠過溫婉,惹人憐惜萬般,堪堪幾瞬,女子便悄無聲息間勾走了心神。
雙眸就此鎖定于樓廊之上,他低笑一聲,忽而開口:“我出五千兩。”
清容明麗之色綻開一抹笑顔,端莊回道:“既無人再擡價,玉裳今晚便是世子爺的。”
在場來客霎那嘩然,這五千兩于花月坊而言并非是大價錢,隻是花魁如是言說,意為認定了今晚的金主。
此言一道,若再有人喊價,便是不識趣了。
堂下不禁議論了起,皆道着玉裳姑娘忽然露面接客,是瞧準了世子爺會來,才有此一出,讓不明所以之人空歡喜一場。
沈夜雪靜觀滿堂公子神色之變,尤其是那芝蘭玉樹般的凝肅身影。
不為别的,她确是如堂中所議一般,隻為将這剛從淮州入京的世子攥于手中,問出她欲知曉的訊息。
“玉裳”為她于花月坊中的花名,平素極少頂着此名出閨房接客,若不是今早接得了命令,她也不會匆忙趕來做此一局。
本想了許些手段勢必要将這位世子留住,哪知此人如此不經誘,僅是相望了幾眼,就已成為了籠中雀。
她容顔清豔,心下卻滋生幾分傲然得意,欲行退而下。
“五千零一兩。”
一聲陰冷慵懶之音驟然傳來,語調不高,仍震蕩于樓閣各角。
她忽地微怔,循聲看去,見一紅衫公子長身玉立,唇角噙着輕佻笑意,微束着方髻,松散烏發垂落如火般張揚的紅豔錦袍,似笑非笑般候着下文。
引得她愕然的是,此人眼蒙紅紗,興許是此處人聲鼎沸,太過嘈雜,輕微斂首側耳,似乎正聽音辨着堂内動向。
他竟是個瞽者。
“這是哪家的公子,這般不知禮數……”
旁側之人心生不滿,将其不住地打量:“人家姑娘都這麼說了,那就是認定了世子爺,他怎還敢來插一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