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似乎是一個人。
即便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邁爾斯還是可以通過面罩上的紅外線模式探測出來,那個遙遠而持續迅速下墜的物體不是什麼死氣沉沉的高空抛物。
這可太不正常了。
邁爾斯眯起眼。雖然他習慣了這個被秃鹫之流霸占的紐約,但天上掉了個人下來,仍然算得上新鮮——幾乎可與憑空出現了另一個他的那次事件相媲美。
但情勢似乎讓他無暇他顧。邁爾斯的目光隻是多分給了那個在高空中飄搖的人須臾,緊接着便察覺到了大樓底端的動靜。秃鹫的翅膀關節散落,人也被劈到焦黑,但仍然還能動彈,像一隻烤過頭碳化了又無端複活的感恩節火雞。
遠處還能聽到紐約的警笛,比警笛更近的,是秃鹫集團的那些持械追擊而來的私人武裝們。
留給他的時間很緊張。按照徘徊者的行事準則,他該及時收手撤退,況且艾倫叔叔臨走前還囑托過他“隻有12小時用來破解新的秘鑰,你脫身之後需要盡快返回”。眼下秃鹫戰力大減,追兵未至,這就是他最佳脫身時機。
“為什麼要把時間浪費在一個不相幹的人身上?我又不是蜘蛛俠那種濫好人。”邁爾斯轉身跳下穹頂,威廉斯堡銀行大廈穹頂下坡處有一個突出的平台,正被暮色籠罩着。徘徊者身上的燈光瞬息黯淡,隐去蹤迹。
下一秒,紫色燈光重新乍亮,徘徊者站到了平台的末端,歎了口氣。
“還剩兩根伸縮滑索,算那人走運。”
他瞄準那個兀然出現在半空中的人,滑索自腰間彈出,噴氣滑翔背包頃刻點燃。
實在是變化得過于突然,格溫像個跳傘運動員一樣在天邊自由落體了近半分鐘,才接受了自己被莫名其妙傳送到了一個新宇宙的事實。更不幸的是跳傘運動員有傘包,她沒有。
她還記得上一瞬她在自己的65号宇宙教訓某個名字都排不上号的普通惡人,隻是為了蕩去兩個街區外的一所高級中學門口截住惡人的同夥,而把蛛絲固定在了就近的最高樓,威廉斯堡銀行大廈的避雷針上,下一瞬就物換星移,整個街區連帶天氣都變了模樣。
“噢……這可不妙。”格溫的身體先她的頭腦一步報警了信息,熟悉的遍至全身上下的撕裂感毫無征兆地攥住了她。以至于即便沒過多久她就要被拍扁在地上,卻無法噴蛛絲拉自己一把,隻能無助地在半空中蜷起身體。
“出故障了,”她樂觀地在腦子裡做自我觀察陳述筆記,并得出結論,“所以這裡是另一個宇宙。”
故障雖然會帶來鑽心的疼痛,但持續時間不長。格溫在心裡讀秒,大概能在摔成通體大骨折之前(或許蜘蛛俠真的有被摔死的呢?)吐出蛛絲拽住最近的路燈,隻是可憐路燈了,R.I.P.
如果手環沒有全面停用就好了,這樣她至少可以……大腦多線進程的讀秒結束,窒息的疼痛驟然退去,格溫舒展開了身體。
她早察覺到有什麼東西逼近,對方目标相當明确,是直直沖着她而來。
下墜與上升很快相遇,格溫先發制人,向後騰空滾翻,綠色匡威帆布鞋劃出一個完美的圓弧,如同燕子淩空,用腳背靠近腳尖的地方輕輕挑了來人一腳。
——看起來輕輕的,如果不是邁爾斯身後的噴氣式背包加了一把燃料控制平衡,他當下已經倒飛出去幾十米了。
什麼怪力女踢人這麼大勁!
顯而易見,他大老遠飛過來的所謂救人純粹是聖母心發作,能在半空中精準給他一腳的人當然不需要人救……
他連腹诽都沒來得及打上句号,那個在空中優雅轉體一圈,仿佛此處不是暴雨中的城市高空而是芭蕾舞台的女人仰起了頭,與他對上了目光。
準确而言,面罩對面罩,護目鏡對護目鏡。
對方玫紅色的護目鏡框驟然放大了。
邁爾斯見過這種誇張的目鏡,很眼熟。事實上除卻目鏡,這個人身上的連體緊身衣更能提醒他回憶起到什麼,一個曾經也穿戴過類似服裝和面罩的人,隻是那個人的連體衣顔色不同,并且沒有兜帽。
“你是?”
邁爾斯皺眉:“你是……”
來人雙手一翻,兩束瑩白的繩索狀絲線噴射而出,纏繞住了兩棟雙子樓的屋頂橫梁:“啊啊稍等,現在不這麼做我就得摔死了,”她開口了,是個同齡人,而且顯然是個個性張揚的同齡人,因為下一秒她向前空翻,踩在了邁爾斯的肩上,“借個力别小氣!”
邁爾斯被踩得半邊身體失去了平衡,要不是他及時拉住滑索給了自己一把牽制力,可能會讓噴氣背包給捅進隔壁建築物的廁所天窗裡去。他怒目回瞪那個不遜的少女,後者已經在雙子樓間的通道上立穩了腳跟,并且反手又射出了一道絲線,直中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