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這一套,随時随地都要推銷你的VR産品麼?”徘徊者輕嗤一聲,赤手跣足而行,在宮殿看似寬敞平亮的的地面上詭異地踏空而起,沖向神秘客現身處,“這種把戲上當了一次就不會有第二次了。”
“那可不一定。”在他的正上方,空空如也的繁星下,忽然由遠及近傳來一聲少女的鼻息。
由無人機全息投影技術搭建起來的幻象頃刻破碎,幾架作為關鍵節點的飛機被蛛絲糊成了新手織的毛線圍巾,而神秘客則出現在徘徊者的身後,維持着掏槍未遂的動作——他的手被一團瑩白的絲狀物死死黏在了褲兜上。
徘徊者面罩下的金屬音并不領情:“多餘。”
若她出聲再晚半秒,他手中的最後一枚榴彈就将投向身後。
說是蜘蛛俠制服了神秘客也不盡然。空中餘下的幾十架無人機此刻齊齊低下頭,将炮架對準了用蛛絲拴住了神秘客的蒙面人。
“放我們走,否則我就堵住這把槍口炸爛你的褲兜。”
堂堂高中女生居然面不改色說出這種話,他之前還是低估了她的嘴。
頭頂魚缸的中年男人哼了一聲,沒有理會戴着兜帽的蒙面女,反而先抛聲向徘徊者:“這是你的犯罪新搭檔?倒是令人意外,一位專業的魔術師可不會輕易換掉他的助手。”
“誰是他助手了?”蜘蛛俠被他的措辭激得眼眶拉長了。空中的無人機群嗡嗡一陣響,似乎炮火上了膛。
“喂喂,勸你不要輕舉妄動,”蜘蛛俠語速比先前快了一點,“我可說不準是你轟我在前,還是我炸飛你更快。”
神秘客聞言嘲諷一笑,意味深長:“新來的,在跟人合作前,你應該認識認識你搭檔的真面目,他才不是什麼好鳥。”
“想想死去的那個姓卡沃爾的警探吧。”
“卡沃爾警探是誰?”
邁爾斯清點了身上殘存的裝備,還剩兩根可收回的伸縮繩索,噴氣動力裝置燃料耗盡了,但鞋底的吸附裝置至少還可以撐到他回布魯克林。
“與你無關。”他回頭望向今夜過後被徹底摧毀的倉庫,倉庫的上空無人機并未散去,剛剛達成的平局随時可能打破,他才沒心情解答蜘蛛俠的疑問。
“喏。”一根熒光藍白的,由幾束細絲擰成的蛛絲不由分說遞到他面前。
徘徊者順着繃直的蛛絲看去,蛛絲繩的另一端連在稍遠處一幢大廈的高層,方向是對着布魯克林的。
“我觀察過你的行動模式,”格溫聳肩,“和蜘蛛俠有異曲同工之妙,隻是需要依賴那種能夠抓取并固定在建築物上的滑索。如果你的滑索不夠用了的話,不放試試這個?”
“不必。”徘徊者的聲音比先前更冷淡。雖然金屬的變聲器過濾了他話音中的大多情感,但有一瞬似乎能聽出他的惱怒。
他背對着格溫,目光聚焦在他們所處天台的斜下方的一處塗鴉牆上。黑白的一筆畫塗鴉被彩色字體覆蓋,彩色字體上又壓了一層某個叫“喬納坦”的人的塗鴉署名,“坦”字母的一半被旁邊的噴繪上去的“Free NYC”口号遮擋了。塗鴉就這樣胳膊肘挨着腳後跟地一層疊一層,從牆上長出來,生生不息。
“你們蜘蛛俠很傲慢,就像這樣自以為是地遞來繩索,”徘徊者面罩上的火焰仿佛黯淡了些,“……替他人做出決定,振振有詞地說為了‘更大的善’,到頭來實現途徑是逼邁爾斯不要去救父親。”
他說話時沒有區分,但格溫知道他說的是哪個邁爾斯。
然而同樣因為他沒有區分,格溫不知道此刻被提及的父親,是不是還有超出蜘蛛邁的父親之外的更多含義。
徘徊者的話和那些彈窗似的迸發而出的塗鴉差不多,一重覆蓋着一重。
“自以為知曉一切,自以為有權對他隐瞞真相,背叛他的信任……知道他渴望同伴也從不去看望。”
原來他都知道。這就是他敵意的來由?
格溫本想争辯幾句,然而争辯會很蒼白。
徘徊者或許不知道1610的蜘蛛邁離開42号宇宙之後的經曆,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蜘蛛邁驚惶地誤入錯誤宇宙時,那個邁爾斯狼狽又孤單的樣子。
但她要用他所不知道的“之後所發生的事情”來為自己正名嗎?說她作出決定時也很痛苦,而且最終還是為了邁爾斯和蜘蛛聯盟公開唱了反調?
她敏銳地注意到了徘徊者的措辭,他在意的并不是事情之後如何發展,而是她曾經做過什麼。過往的事情不會因為她後來的補救而一筆勾銷——或許在事态上可以彌補,但被傷害的人心卻不會。在樹幹上刻字會留下痕迹,在人心上戳個洞會留疤。
不論蜘蛛邁是否原諒了她,徘徊者都始終沒有介懷。
因為從某種意義而言,他就是那個疤。他是蜘蛛聯盟的企圖一旦實現後,蜘蛛邁的未來可能性,是鏡子背後的另一面,是“蜘蛛邁如果沒有成為蜘蛛俠”的某個解法之一,蜘蛛邁差點失去的東西他已經失去。
“你還拆了他收藏的手辦的包裝。”
格溫聽到最後一句話時啞口無言。
她沉默良久,開口時嗓音幹澀得摩擦生痛:“對不起,邁爾斯。”
“你不欠我什麼,這話留着自己去和蜘蛛邁說吧。”徘徊者伸手絞斷了那根蛛絲,借由他自己的繩索消失在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