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座的那個拳擊辮非裔男生似乎有話要講，但最終沒有開口。

“乖乖待在家裡也有可能被犯罪分子掀掉房頂的。”那個女生還在數路燈，眼睛裡橙黃的光随着車的行進而快速閃過。

“所以你們就先一步把自己铐上了，好進警局躲安全？”

“如你們所願。”警局就在三個街區外，老警員很快就開到了目的地，沒好氣地拉開車門。

紐約城正處于邪惡六人組造成的長期警情中，紐約警局夜晚依舊忙如白晝。新來的兩位高中生不算犯事也更未牽涉刑事案件，本不屬于警局負責的範圍，奈何他們面臨的困難似乎隻有警局裡的人才能解決。

“這手铐是警用款，你們上哪兒弄到的？”巡邏警員将人托付給警局就離去，一個警探抽空看了眼并排坐在審訊室座椅上的兩個人，“我可不信這是能在随便哪個角色扮演小店裡買得到的貨。”

兩個人都閉着嘴，誰也沒看誰。警局此刻隻有一間審訊室空着，于是兩個青春期躁動的叛逆少年就被不合時宜地暫時安置在了此處。實際上兩把椅子之間的距離已經拉到了手铐鍊條的極限（雖然極限也沒多長），似乎一旦沒有手铐的束縛，這對高中生就會立即抽刀斷水、老死不相往來，堅決不忍與對方共處一室。

“吵架啦？”警探察覺到了二人之間尴尬的互斥氛圍，擠了擠眼睛，“我就不問你們被警員抓到之前在做什麼了，畢竟你把衣服給她穿，而她又穿反了，真叫人慌張的，是吧？”

天知道這些警察在胡亂猜測些什麼。邁爾斯瞟了眼穿在少女身上的那件紫綠色充棉外套，它曾因為脫不下來的那隻袖子而挂在手铐的鐵鍊上。在手電筒的燈光掃到他們身上之前，眼看着蜘蛛俠身份即将暴露，格溫端詳了幾秒二人被迫綁定的手和中間的那段鐵鍊，撈起他脫下的大半邊外套反過來往身上披。而邁爾斯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将遺留的那隻袖子向外一翻，它就從二人的手間傳了過去。

“總之我現在沒空當開鎖匠，你們先坐在這裡别亂跑，”警探看過他們的狀況後拉開了審訊室的門，半個身子探出去應了聲催她就位的呼喚，“我還有得忙。最近那隻紐約的飛天大章魚可沒讓我們閑着。她聲稱有人搶走了她的寶貝東西，像個失獨母親一樣到處翻箱倒櫃，觸手從曼哈頓都伸到了布魯克林——下次再半夜跑出門尋刺激，被章魚博士一爪子揚上天的時候可不要怪我沒提醒你們。”

警探離去時帶上了門。審訊室隻有一盞懸在頭頂的圓形燈泡，由簡約的扇形燈罩圍着，給室内提供了并不充分的暖白色光。這是警局的有意布置，為被審訊者營造出可以信任的專注感，在這樣的環境下仿佛許多話都可以和盤托出。

鐵鍊繃緊的時候，手铐另一端再微毫的動靜都能立刻傳來。少女發現了這點，沒有再動那隻被铐住的手，然而金屬環铐似乎仍然在極其細微、有節律地汩汩而動。不知道是她的脈搏還是他的。

邁爾斯轉了轉手腕，手铐環上已經有了他的體溫。身邊的蜘蛛俠似乎退化回了她在學校裡對待其他同學時那種生人莫近的模樣，沒了面罩的遮掩，她的身上多了許多棱角，甚至為了回避和他視線相交，她的頭就沒轉向房間的另外半邊過。

保持距離，這正是他所期待的相處模式。然而那對該死的手铐可拉不開什麼“距離”。

想到手铐的由來，一切又顯得像他自作自受的結果。雖然蜘蛛俠出其不意的行事風格對他們現在的下場也功不可沒，但這樁事追究到起因還得算他在化學藥品倉庫的鑰匙上動手腳——偏偏他當時以為隻是使個無傷大雅的絆子而已，畢竟蜘蛛俠那麼神通廣大，總能再想辦法搞定這些小麻煩的。

别扭極了。

“……關于你的蛛絲，我很抱歉。”邁爾斯硬邦邦地開口。

“……不就是拿了她一箱新型材料，奧克塔維斯女士的情緒還真不穩定。”與此同時，身邊的人小聲嘟囔了一句，似乎隻在自言自語。

“什麼？”邁爾斯變了音調。

“你道歉了。”格溫轉過來盯着他，像聽到了什麼稀奇事。

邁爾斯的臉倏忽又冷了下來，被手铐圈住的手攥成了拳：“是你拿的？”

格溫眉心微蹙，随機反應過來：“你說章魚博士？我可沒當着她的面搶……甚至還沒見過她長什麼樣。隻是湊巧有那麼一箱貨在外押運而已。”

她當然沒見過了，邁爾斯心中冷笑。因為自始至終章魚博士都在找徘徊者的麻煩！

他隻覺得荒謬又無稽，簡直氣得發笑：“蜘蛛俠，你确定你是救星而不是災星？”

格溫敏銳地察覺到了那股突然冒出來的不善，語氣也淡了下來：“我可從沒自诩過是什麼救星。”

她隻想當個友好鄰居而已，而就算隻是好鄰居她都當得舉步維艱。

“況且不說我，你也沒把你的紐約保護得多好。”

警探拎着一籃開鎖工具再次進入審訊室時，驚奇地發現兩個年輕人的關系好像更差了。雖然之前他們也互不交流，但現在關系顯然降至了冰點，她開門時宛若有冷氣撲面襲來。

“……分手了？”她猜，“也對，進警局确實不是什麼浪漫體驗。年輕人的感情還真經不起考驗。”

“但是想分手也分不掉吧。”警探意有所指地看着那對固若金湯的手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