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那之後沒有再見面。
這個學期不剩多少,而即便是不得不共處一室的化學實驗課,他們也毫無接觸——時間像塗抹了潤滑油的滾輪一樣快速轉進期末,所有的實驗教學在複習周開始的兩周前就結了課。唯一躲不過的或許是學生們口中的談資,大家都知道那個姓史黛西的轉學生請了好幾天病假,每層樓都流傳着她一槌敲醒整座學校的事迹,這幾乎讓她成了風雲人物。甘克從籃球隊那裡聽完興沖沖地在宿舍裡開講雨夜裡的演出,剛一張口就被室友給堵了。
“我記得你們倆認識啊?”甘克看不懂邁爾斯的眼神,不理解室友為什麼突然不讓他講了。
邁爾斯:“你打算靠賣八卦還是打遊戲來準備期末考?”
“攻擊性真強,”甘克被怼了一句,很快就忘了搖滾樂隊女鼓手的事,說話間不忘推兩下遊戲手柄,“我的《超凡徘徊者》早就通關了!現在隻是每天做城市巡邏任務散散心,複習壓力大了排解一點不好麼……聽說索尼已經在開發蜘蛛女遊戲了,真想快點試試,不知道和徘徊者玩起來手感哪裡不同。”
邁爾斯聽得更煩躁了。
相比之下,格溫的困擾似乎小一些。她裝病缺了幾天課,對薩拉斯先生也全以“那天晚上燒糊塗了”為由搪塞。況且不這樣做也很難向她的兩位隊友解釋為什麼她的傷好得那麼快——她甚至想過在愈合的傷口上繼續畫出瘀斑,讓她的恢複速度看起來像個普通人一點,但要這麼做的話首先還得找她們借化妝品……想想就詭異到了極點。
幸好腕帶樂隊的人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忙。
斯圖爾特在聖誕前夜邀請她們去了她正在兼職工作的那家收容跨州堕胎婦女的庇護所。
“我們剛搬了地址,從那個犀牛人打出來的危房遷到皇後區的這片修複營地裡,”斯圖爾特穿着志願中心的淺綠色制服,樂隊的其他人跟着她走上臨時搭建的闆房樓梯,“這些房子都是新的。之前的街區被邪惡六人組整個推倒了,市政清理掉了那些能搬走的建築殘餘,利用空地建了這些臨時闆房,給失去住所的人一個容身之處。而像志願庇護所這樣的機構,出的錢夠門檻了也能入駐。”
“光用我們樂隊的錢應該不夠吧?”瓊狐疑。
“肯定不止呀,我們賺的那些……”斯圖爾特眼睛轉了轉,這筆錢原本是樂隊運轉資金,雖然大家都被贊助商拿槍指着腦門催債了也沒逼她把私自挪用的錢還回來,但瓊也沒再讓她碰過賬,想到此處她轉移了話題,“總之機構向政府和一些救濟基金會申請了補貼,東拼西湊才夠。”
“C.R.F.那種基金會嗎?”格溫想起她在街頭見過這種基金會的傳單,時常還有志願者站在被邪惡六人組破壞過的街頭發放生活物資,吸引得隔壁街區的流浪漢都來排隊領雞肉卷,“全稱叫什麼……關切邪惡六人組受害者赈濟會?他們可以向其他的志願機構撥款嗎。”
斯圖爾特聽到這個名字癟了下嘴,臉色變得很奇怪:“才沒有!”
她們已經到了庇護所所在的樓層,空氣中彌漫着新裝修油漆的氣味,令幾個年輕女孩齊齊屏了口氣。
她們是來為志願庇護所做聖誕演出的。斯圖爾特說這裡有不少和她們差不多大的女孩,大家都想在節日臨近時體驗一些有新意的活動。庇護所的前台堆着一大堆剪好的冬青枝條和彩色泡沫球,一個綠眼睛的姑娘從後面冒出頭來,熱情地邀請她們一起給走廊和房間粘貼聖誕裝飾。
瓊接過一打由冬青條串起的花環,被油漆嗆得打了兩個噴嚏:“這地方完工多久了?我敢打賭市政建這個營地時沒有用環保材料。”冬天不方便開窗通風,這簡直是最差的居住環境。
“沒得挑,總比沒地方住要強,”綠眼睛的前台姑娘把一筐蠟燭塞進藍頭發高個子女生懷裡,然後對側剃金發女生搖頭,“這些泡沫球先不用管,我們打算把它們挂在走廊頂上,需要搭梯子才能做,有些危險。”
“那你反倒找對人了,”瓊看了眼格溫手上的裹着反光塑料紙的泡沫球,“她是我們中間平衡感最好的。”
志願庇護所裡沒有梯子,格溫找營地附近的施工隊借了人字梯,挂好了那些廉價泡沫球。金色和紅色的反光塑料紙給走廊的吊頂描了邊,這座新得沒什麼人味兒的庇護所一下就有了節日氛圍。
她在一個房間裡找到了隊友們。魯索在給那些蠟燭裝紐扣電池——臨時闆房裡不允許出現明火,所以庇護所采購的是假蠟燭燈,打開開關後會有一朵小塑料片繞着燈泡轉起來,遠看就像跳動的火苗。
房間裡并排放着兩張很窄的上下床,床上還盤腿坐着兩個女人,年齡看起來有些懸殊,想來就是庇護所收容的婦女。
格溫靠着她們坐下來,問斯圖爾特:“你之前說到C.R.F.,他們怎麼了?”
一提就來氣。斯圖爾特本來在摳蠟燭底部的電池蓋,指甲都摳翻了也沒摳下來,幹脆把那個小蠟燭往床上一扔:“我在這個庇護所做志願者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幫她們寫捐助申請書。社會保障署啊,各種基金會啊,填表填得手都麻了!C.R.F.本來也在捐助申請目标内的……他們自稱關切邪惡六人組受害者嘛,我看整個紐約都深受邪惡六人組其害。況且我們庇護所哪裡不是受害者了,房子都給犀牛人弄沒了!”
“他們拒絕了捐助申請?”
“拒絕就拒絕呗,這種資助申請被拒了很正常的。讓我讨厭的是他們的拒絕理由,”斯圖爾特環顧了一下房間,周圍的人忙碌的手齊齊不動了,都豎着耳朵聽她講,她講到這裡也不好往回收,就隻是聲音壓低了一些,“……我們庇護所收容的不是……跨州堕胎的婦女嗎。”
“然後呢?”
“他們說,我們機構的服務對象不是紐約人,”斯圖爾特聽起來無比洩氣,“‘因為邪惡六人組造成的破壞具有地域性,基金會決定将有限的資源傾斜給紐約居民,暫不考慮援助外州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