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爾斯沒有進一步跟下去。他們已經進入了秃鹫的地界，這幾塊街區曾經完全被秃鹫控制，但近段時間由于他不再頻繁動作而導緻邊緣落回了市民們的手中，而像C.R.F.這樣的基金會和志願組織才能得以進駐其邊緣，為受災嚴重又無法搬離的居民提供生活補給。然而再往深處走，秃鹫雇傭的私人安保如同二十四小時勞作不停的工蜂，對每一個進出邊界的人緊盯不懈，即便是徘徊者，在沒有實現周密計劃的情況下也是相當冒險的一件事。

不過他也并不需要緊跟不前。

“圖姆斯先生”，PVC箱底的接收器仍在運作，忠實地向徘徊者傳遞着它所到之處周邊的所有聲響，瓦倫茲的聲音正如期待般喚出了秃鹫的名字，“我想請問之前和您提過的能否幫我寫推薦信一事……”

“推薦信？”秃鹫聽起來一如既往，對一切不入眼之流毫不掩飾地不屑，“誰答應過你這個？”

“您考察過我，”瓦倫茲鼓起勇氣，他記得剛入職秃鹫科技時曾莫名其妙地被特殊觀察過一段時間，他緊張得差點以為自己要被開除了，但不知是否是他表現尚且過得去的原因，不久後上級又打消了某種憂慮，甚至将如此重要的任務托付給了他，“現在我已經多次替您轉運了來自昆汀·貝克先生的這種貨品，您應當認可我的能力。”他想得很清楚，既然已經進入了秃鹫科技實習，他就等同于放棄了進入東部頂尖高校的機會，那不如幹脆在這條路上走到底——拿到圖姆斯的推薦信擠進某個聯合聲明之外不介意他實習背景的學校，不僅更有可能獲得獎學金，還能讓他遠離以前那個參加什麼比賽都壓他一頭的莫拉萊斯，眼不見心不煩。

徘徊者在通訊頻道中冷笑了聲。原來瓦倫茲在秃鹫科技的實習都爬到這個地步了……跟某個幹着幹着連工作都幹丢了的家夥比起來簡直天上地下。不過瓦倫茲居然打的是找圖姆斯要升學推薦信的主意，一個毫無根底的普通高中生就這樣去找秃鹫開口要東西，無異于與虎謀皮。

秃鹫并不買賬：“既然你已經接觸了這麼多次貨品，你猜得出來這些貨品的用途麼？”

瓦倫茲眼睛轉了轉，他意識到了這或許是最後一道考驗，如果通過秃鹫便能肯定他的才智，于是将他這段時間在秃鹫科技中的觀察與猜測全盤托出：“我知道的！我知道秃鹫科技在研發一種大型粒子對撞機……”

“你怎麼知道的？”

“和我同期實習的一個女生被調去了那個項目，”瓦倫茲興緻勃勃，毫不掩飾地承認了他的打探，“我就打聽了一下。”他印象中那個姓史黛西的女生好像是個傻白甜關系戶，料想她能被分到的實驗室大概率差不到哪去，所以他耐着嫉妒托人問了一圈，才意外得知秃鹫科技竟然有這麼個對撞機項目。

“哦，”秃鹫提起了興趣，“你繼續說。”

“大型粒子對撞機啟動需要能源，首選應該是電能，但是如此龐大的機器運轉起來幾乎需要抽幹半個紐約城的電力，”瓦倫茲說回到自己擅長的理工科，幾乎像在刻意展現自己的博學，“所以保險起見，我們需要替代的燃料。”

“我們？”

“呃，您，”瓦倫茲其實覺得用“我們”也并不成問題，他已經完全自我認同站在了秃鹫的這一派，“而昆汀·貝克先生手中正好有這樣的化學品作為能源……我不清楚它是什麼，但它應該能發生爆發性反應，在短時間内提供巨大的動力。”

原來如此。邁爾斯屏住呼吸，至此ACIdod-98和秃鹫的線索就串了起來。漸進派的幾個反派立場相近，能達成合作并不奇怪。而ACIdod-98對于對撞機的運作又如此關鍵，難怪之前神秘客要把僅僅隻是知其存在的徘徊者都追殺得腦袋開花。

然而秃鹫的粒子對撞機項目準備就緒也意味着，某些人大可以随時啟程了。

瓦倫茲還在顯擺他的推測，甚至大膽反問：“隻是我還有個問題不懂……圖姆斯先生您着手研發大型粒子對撞機項目是為了什麼呢？”

“不懂？”秃鹫被這個問題激得古怪地笑了一聲，“我以為你很懂。”

“懂得有點太多了。”

徘徊者通過接收器聽到的最後一條訊息，是一聲槍響。

他站在那片他敬而遠之的街區外擡頭，一群厚羽的烏鴉從街區某個角落泱泱湧蹿而出，像槍口升起的一縷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