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情不過是相似的曆史被拓印在了新紙張上。
兩年來秃鹫數不清他被徘徊者的電流擊中過多少次,老實說,徘徊者應該乖乖叫他一聲教練或老師,因為他幾乎見證了這個少年從身無長物、隻能靠着簡陋裝備捂緊兜裆褲的毛頭小子成長為熟練吸收和釋放電能的英雄模樣。他從徘徊者隻能從指尖冒出一簇芝麻大的電光時就在場,還曾嘲笑對方那點小伎倆比不上一隻漏電打火機,而爾後徘徊者便不厭其煩地在他身上實踐那些放電技術的微小進步,現在他看到了最為登峰造極的一次。
在躍出栖身之處之前,徘徊者抽回了他給樂器們供電的滑索,順帶抹了把監控背後的電路接口,大道沿線的信号燈撲撲全熄滅了,與之相對的是他皮膚下湧動着的電能的洪流。現在他終于找到了洪流的釋放口。
他幾乎騰空至與秃鹫面對面,警察們對空的槍彈從他的肩膀、腰際與小腿側飕飕擦過直射向秃鹫,逼得秃鹫再度攏起雙翅,将脆弱的人體包裹在藍色無羽的鋼架繭房中。彈頭砰砰撞上翅翼,頹然掉落,又被蜘蛛俠早就織出的緩沖帶粘住,遺落的彈殼則被近地面的警盾格擋。
可秃鹫還沒來得及重新展翅,他就感受到了一陣莫名的悚然。那是一種極為粗糙的觸摸,有人把手放在了他翅膀結成的防禦殼上,堅硬的殼與手銳利的邊緣刮擦出咔啦聲——擁有這樣鋒利雙手的人隻有一個。
緊接着他感受到了充盈,充盈來自翅膀的觸感傳導,他最初設置觸感反饋的目的是提醒自己翅翼儲存的能量餘量,翅膀隻會随着飛翔與戰鬥而消耗儲能,而充盈則意味着有人在往他的翅膀裡倒灌電能。
充盈很快就變成了飽脹。如果翅膀會說話,它們此時會打個嗝。接着能量條開始報警。翅膀吱地發出詭異的高頻振動,聽到的人隻想痛苦地捂住耳朵。
“識别,識别錯誤,”秃鹫聽到了翅翼系統的提醒,這個系統來自他引以為豪的外骨骼與原生骨骼對接技術,系統正常運作下他不用額外穿戴裝備或進行手術就能與翅膀接合與脫離,并且一套外骨骼隻能與匹配過的人體綁定,否則就會自行脫落,“識别系統重新啟動,識别錯誤。”
那狗崽子用電流沖壞了他的外骨骼識别系統!
“識别系統重啟,重啟,重啟失敗。”
一切都來得太快了,聽到這句話時秃鹫甚至沒想起來他正飄在半空。
“未能識别到匹配人體,翅翼即将主動剝離,剝離進程倒數,3,2——”
徘徊者被過濾後的聲音與系統的電子播報聽上去沒什麼兩樣,不帶人類感情:“1。”
徘徊者把秃鹫的翅膀拔了。
充能飽和的翅膀依舊懸停于半空,像一雙虛虛環抱的手臂,而有個人卻從鋼鐵的繭房中墜落,如同一場發生在頭頂的分娩。徘徊者把空空的翅膀殼子從天上摘下來,冷眼旁觀着艾德裡安·圖姆斯正正好掉進蜘蛛俠織就的緩沖網裡,蛛網随着沖擊重力向下凹陷又回彈,圖姆斯掙紮扭動了一下卻被越粘越緊。
蜘蛛俠拍拍手,像個夜釣後打着手電筒收網的漁民,把整張大網從建築物之間取了下來,在網口打結。蛛網太大她沒法提,于是就在地面上拖行着,被捕到的人和蛛網粘到的彈殼被擠壓成一團,看上去像流浪漢在從廢品場偷了一袋垃圾。
蜘蛛俠把收好的網口扔在警長面前:“你看,别整天忙着抓義警了。跟着義警幹有鳥抓,大收獲!”
警長心情十分複雜。
蜘蛛俠:“蜘蛛俠沒抓到,但逮到一隻秃鳥,怎麼着也夠交差了吧?”
警長擡頭,看向伫立在在一架公告闆上的徘徊者:“那對翅膀也得沒收。”
“不要太貪心了好吧,”情緒眼的下眼眶往上提了幾厘米,“大家都出力了,公平點分贓,哪有讓你們都拿走的道理。”
還是讨厭義警!倆犯罪分子還在這跟他嘚嘚分贓,警長覺得NYPD莫名被潑了一瓢髒水。真講公平倒是讓徘徊者把他搶走拆掉揣兜裡的那些警用槍部件還回來啊?
“Alright alright,”蜘蛛俠自來熟地拍拍警長的肩膀,“把新入賬的超級反派押送走才是要務對不對?就别跟他計較那些雞零狗碎啦。”
她說中了痛點。警長胸前的對講機哔哔了兩聲,幾道警用短碼蹦出來,催他盡快将秃鹫移交國土安全局。他不甘願地看了蜘蛛俠和徘徊者一眼,抓起對講機回答:“馬上”。
蜘蛛俠歎了一聲氣,用腳尖掃了掃地面。
第五大道上又沒有人了,人們在打鬥發生起就疏散進了地鐵站,地鐵站擠滿後大批人群翻過欄杆爬進了大道另一側的中央公園。市民們早就習慣了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迅速找到合适的避難所,地下的防空設施,地面上的開闊綠地……什麼結構的建築适合用作掩體,什麼類型的房屋在超級反派襲擊下更有倒塌風險,人們閉着眼睛就能做出正确選擇——這樣的條件反射仿佛應證了墨菲的推測,鍛煉頗有成效。
地上全是彈殼、塵煙和子彈刮下來的建築碎塊,沿着大道的高檔寫字樓用了大塊玻璃作外牆,當年的設計師絕對料想不到有天這些商務大樓會被人從天而降轉着圈掃射,現在八十樓裡少說四十樓都咵嚓開裂了,而剛剛用來轉播過墨菲市長發言的廣告屏上則有一道極長的爪印,屏幕的RGB晶體管暴露在外,說不清是不是某人的蓄意報複。
剛剛還人聲鼎沸,人人都聲稱為了蜘蛛俠而相聚于此的大道,現在又隻剩下了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