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燈影婆娑,蘇漓目送着三人漸行漸遠,直至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酒肆之外,門外的嘈雜喧嚣似乎自此刻起便與她隔絕。
起身回到酒肆後院,蘇漓穩步走向卧房,推門而入後,他取出先前置于桌上的信件。信封在展開之際,散發出淡淡的檀香氣息,而信紙上僅有兩個熟悉的大字——“速歸”。
“老和尚,十餘年未見,竟還能探尋到我蹤迹。”蘇漓自嘲一笑。她指尖在信紙上輕輕摩挲,心中泛起一絲波瀾,若非有特殊之事,老和尚絕不會輕易打擾她的平靜生活,“速歸”二字,更像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
将信件收入懷中,轉身望向窗外的夜空,月色如水,傾瀉在庭院之中,映照出她的身影。遠處的燈火通明與此處的靜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蘇漓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煩悶。
“也該去祭拜一下師傅了。”蘇漓輕聲自語,心念一動,乾坤袋金光一閃,一柄長劍疾飛而出,劍鞘之上精心雕刻着流雲星辰,長劍出鞘之際,銀芒一瞬而逝,劍身上刻有的“長生”二字格外醒目。
蘇漓輕輕握住劍柄,隻覺一股寒意透入心扉,卻又帶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她輕撫劍身,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思念。這柄長劍,是她師傅“逍遙散人”留給她唯一的遺物,名喚“長生”。她師傅曾說,這劍伴随他多年,見證了他無數的征戰與曆練,如今傳于蘇漓,希望她能夠繼承自己的意志,随心随性,逍遙天地。
蘇漓緊握長生劍,劍尖輕觸地面,發出清脆的回響。她閉上眼睛,感受着劍身傳來的冰涼,心神微凝,身形如同鬼魅飛躍而出,随着劍鋒的劃過,空氣中泛起層層細微的波動,蘇漓心中回想起昔日“逍遙散人”所傳授的劍法精髓,那些劍招仿若在眼前一一重現,如仙人之舞,又如流水之柔,飄逸中又不失淩厲,她的劍尖時而直指蒼穹,時而低掠地面,每一劍都充滿了力量與美感。
一劍舞畢,蘇漓輕盈地躍至屋頂,自乾坤袋中取出一壺仙人醉,仰頭一飲而盡。
月光悄然灑在蘇漓的身上,為她那醉意朦胧的面容增添了幾分柔和。她倚在屋檐上,目光穿透前方,望向那無邊無際的夜色。
“仙人醉,醉仙人,卻醉不了我心中愁苦。”蘇漓呢喃着,聲音中透着一絲迷茫,她回想起過往種種,那些歡聲笑語、生離死别,如今都化作了心頭的沉重。
“師傅,你想喝的酒我釀成了,可惜你再也喝不到了”
長生劍似乎感應到了主人的苦悶,發出陣陣低鳴,與魏無羨鬥技時所用的普通佩劍不同,此劍通靈,屬于一品靈器之列。
“敬,逍遙散人!”
酒水自手中傾灑,蘇漓将長生劍收回乾坤袋,從中再取出一壺佳釀,一改往日内斂姿态,竟展現出與魏無羨相似的豪放不羁,恣意潇灑。
不用靈氣催散酒氣,而是單純的想要借酒消愁,一醉方休。
恰在這時,一道細微的光芒無聲無息地射出,正在飲酒的蘇漓神色一變,身形疾速倒飛,手中酒壺順勢朝着那道寒芒的方向疾射而去。
在一聲清脆的“砰”響中,酒壺與寒芒發生碰撞,一道火光瞬間迸發而出。
“明火符?”
蘇漓身形微愣,這不是魏無羨自創的符咒嗎。正待她愣神之際,一條細線悄然纏繞至她的手腕,瞬間束縛住了她想要祭劍的右手。
“好啊,蘇漓,原來你口中提及的要事,竟是獨自在此飲酒,太不厚道了。”
魏無羨的聲音如同清泉般流淌,帶着幾分戲谑。蘇漓一驚,轉身便對上了他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你...你怎會在此?”蘇漓的語氣中帶着幾分慌亂,她沒想到本該賞燈的魏無羨怎麼會突然到訪。
黑衣少年掐指捏住細線,輕輕一拉,便将蘇漓拉至身前。他的眼眸在月光下閃爍着狡黠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我嘛?自然是來尋你的。”魏無羨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能勾人心魄的旋律。
“你可知,這酒香四溢,早已飄到了我鼻端,怎能不來?”
或許是因為酒意上頭,蘇漓的臉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黑衣少年的突然舉動讓她不禁有些慌亂。蘇漓定了定神,迅速調整了呼吸,努力平複内心的波動,強作鎮定地回望那黑衣少年。她雙眸微閃,像是藏着無盡的湖水,倒映出魏無羨那張潇灑不羁的臉龐。
環顧四周,目光落在地上破碎的酒壺上,魏無羨嘴角輕揚,發出了一聲如清泉般悅耳的笑聲,那笑聲在空氣中蕩漾,宛如漣漪般層層擴散。
“小娘子,怎會一人在此獨酌?若有心事,不妨細細道與,在下可為你排憂解難啊?
蘇漓瞥了魏無羨一眼,雖話語輕浮,但那雙明亮的眼睛卻透出一股難以言說的真誠。
“解開。”蘇漓拉了拉被細線纏繞的右手,一瞬間便回歸至平常的樣子。
“這可不行,要是你溜了怎麼辦。”
在應對魏無羨那無賴般的行徑時,蘇漓不禁感到束手無策。此等細微之線在往常的鬥技較量中未曾得見,想來應是魏無羨新近研制的符咒。
心念疾轉,蘇漓反手拽住細線,左手探至乾坤袋取出一張黃紙,随即果斷地朝魏無羨擲去。
“看招。”
魏無羨眼見蘇漓出手,似乎早已料到,臉上卻不見半點驚慌。他身形微微一側,極為靈巧的避開了那疾馳而來的符篆,符篆失去目标,化作了如蝴蝶般翩跹的點點流螢,将小院映照得通亮。
以他贈予之物來反擊,似乎小瞧了他魏無羨。
哪曾想,蘇漓的招式隻是虛張聲勢,真正的攻勢卻隐藏在她化拳為掌的纖手之中,她迅速揮掌直取對方面門,掌風淩厲,卻又不帶絲毫實質性的殺氣。
魏無羨迅速向後躍退,指尖如鷹隼般敏銳地捏住細絲,精準地向上提起,巧妙地将原本直逼面門的攻擊轉移至一側。他趁此機會,迅速抓住蘇漓未被束縛的那隻手,成功地制約住了她所有的攻勢。
“怎麼樣,我這符咒的效用如何?你說是叫'無衣'更貼切,還是'同袍'更為恰當?” 魏無羨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他輕輕挑起眉毛看着蘇漓。
“叫它無吧,倘若你并非用它耍無賴,我倒覺得這是一道出其不意制敵的好符咒”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這魏無羨取名的本事,确如他佩劍一般随便。
“那不管,此刻你雙手被縛,這次是不是算我赢了啊?”
蘇漓一怔,她确實沒想到魏無羨的這張符咒會有如此妙用,但要她就此認輸,卻是絕無可能,她略微思索,随後朝魏無羨展露出一抹微笑,兩人本就相距不遠,這一笑,猶如春風輕拂面頰,不經意間讓魏無羨的心跳加速了幾分。
魏無羨被這突如其來的微笑弄得措手不及,微微愣神之間,内心卻不由自主地翻湧起一股難以言表的波瀾。
在魏無羨愣神的刹那,蘇漓出其不意地一腳踩在了他的腳背上,所施之力頗為強勁,以緻魏無羨感受到刺骨的疼痛,不禁發出一聲驚呼,抱腿蹲下。
“嘶,疼疼疼...”
蘇漓敏銳地捕捉到了時機,巧妙地掙脫束縛,随即以右手輕輕地彈擊了魏無羨的額頭,眼中流露出盈盈笑意,似乎帶着一種計謀得逞的得意之色“這下是我赢了。”
魏無羨略顯急躁,他揉了揉疼痛的腳背,緊鎖眉頭,手指直指蘇漓,聲音中帶着一絲責備:“你這是在耍賴。”
“來而不往非禮也,多謝魏公子指教。”蘇漓抱拳示意,這一番鬧騰,心中煩悶少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