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監督員命令老劉一衆人深入野怪挖開的洞穴。這一行為沒有多久就因現實情況叫停:除去最上面的水泥覆層,這片不發達地區的土質多為砂礫瓦片。挖開洞穴口,能清晰看到利器在水泥層留下的刮痕。越往下,空間越呈現沙漏狀,隻夠成年男性一條大腿的寬度。
老劉一行人根本進不去,除非他們動用爆破手段。
監督員否決這一提議。大約十幾分鐘後,他指揮老劉一行人進入地下水道,并顯得格外胸有成竹,“放心好了。錢一分都不會少你。”
這對于老劉等人老說,是個實惠的承諾。
他們内心安慰自己,這次野怪清理工作和清理下水道的性質差不多。進入下水道的漆黑的世界時,他們眯起眼睛适應光線,依稀可以看到一些磚頭的輪廓,聽到窸窸窣窣跑過昆蟲和鼠類的腳步。
在這樣一個世界裡,聽覺忽然遠勝過視覺。
“剛剛是老鼠嗎?”
“老鼠也要清理掉?”
“就是,來都來了。”他們說話,沒有和過去一樣貿然開槍,更别殺戮。地面上那種開槍的勇氣好像被黑色的未知的洞窟吞噬掉,所有成年男人都被迫微微佝偻身體,警惕又不安地觀察四周,偶爾一陣惡臭的風讓他們朝着同一方向看去,偶爾是牆壁與水滴撞擊産生的回聲,男人們攥緊武器,汗毛直豎。
這樣的環境,滋生出那種小且畸形的野怪,似乎再正常不過。老劉努力對自己訴說一種合理性,泥濘的腐泥在腳邊壓出花來:正式這樣的環境才會誕生出那種非人的小型人性怪。
看上去有六七歲,不,也可能是八九歲人類兒童那麼大,頭發油得根根分明,因為爬行不倫不類地歪着。那臉上,原本屬于嘴唇的位置空缺出一大塊,一直蔓延到鼻孔下,好像憑空被人摘掉了上唇、嘴唇包裹下的牙龈、牙齒。
一切都變成黑乎乎的洞穴。
也變成老劉堅信“她是野怪”的理由:他生長的時代人人健康,不存在什麼因病痛痛苦的人——就算有,在父母親朋的幫助下,度過第一個轉職任務,疾病的狀态也能好大半。
“誰?”
前方亮起火球,臭氣在空氣中極速燃燒。老劉忽地産生一種恐懼:在他的面前,扭曲的黑影從牆上掠過,一張醜惡的帶着人形又沒辦法第一時間看出五官的臉,與他擦肩而過。
強烈的光線在他的身上遊走,老劉大腦一片空白。他看到與那個地面野怪一樣的雙眼,一雙非常像人類的雙眼——此時此刻,他越發堅定這是一群群居在地下的新型野怪,他要活着出去,并絕不對他們手軟。
老劉大呵着,“滾開。”
他舉起武器,脖頸涼飕飕。遲來的暖流沿着咽喉往下,“滾開”兩個字變成滋滋的冒氣聲,血沫噴灑而出,僭越到那醜陋人形後一個少女的脖頸上。
少女回頭。
她有一雙人類的眼睛,一張人類的臉,四肢健全。這比緻命的一擊更給老劉沖擊,她看都不曾看老劉的掙紮,掰開老劉的手指,強硬地将槍從他身上剝下來,對準其他人。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她飛快掃射,沒有任何章法,子彈無論射中還是不射中,最終都打在牆上,反彈到各個角落。職業者們猶如被驚動的蝙蝠洞窟,一隻一隻怪叫起來,陰影從他們臉上滑過,留下荊棘的形狀。
“那是什麼醜東西?”
“職業者。是職業者。”
烏修平劈過去,打斷這些廢話。他并不會過多依賴技能,因為他的技能少得可憐。面對真正的戰鬥,他隻能盡力做到一個刺客的本分:
殺。
“火球術。”隊伍裡的法師高呼着,但還沒有完全彈射出魔法球。沈曙雀對準他射出一發子彈,火焰與高速彈道碰撞在一起,烏修平沖入煙霧中,收割魔法師的咽喉。
他們殺了4個人,毫不戀戰,即刻離開。
其餘一衆職業者剛調整好狀态,等到煙霧散開,烏修平和沈曙雀已然消失在黑色的洞穴中。他們攀爬到穹頂,鑽入牢記的迷宮地圖中,幽暗、隐晦、不善地注視着來者。
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