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刺并非鋒利到足以傷害他人,而是更像是一種自我防禦的機制。
他有一些不理解。
“可林先生第一次見我不像認識我的樣子。”
林陽皺了皺眉:“很奇怪嗎?畢竟我們以前并不相熟,隻是看你的名字有些印象。”
“因為我名聲很差,是嗎?”
林陽不置可否,但也沒有說什麼别的理由。
服務員剛好把菜端了上來,他手裡還拿着一瓶開好的酒,宋聞璟拿了過來,說不好意思,可以先給我們嗎?
服務員愣了一秒,說可以。
林陽并沒有阻止,看着宋聞璟喝光了一整瓶酒後,蒼白的臉上逐漸了一層紅,他看上去有些迷茫可憐,撐着自己的下巴。
“……我不記得我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可好像不是個好人。”
“奶奶讓我不要執着過去,是不是她也讨厭過去的我。”
一個爛人,一個隻會讓身邊的人失望、痛苦的人,那些話語卻像幽靈般揮之不去。
林陽沒說話,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既然想不起來,何必糾結,把當下活好就夠了。”
宋聞璟:“……可我覺得不對。”
怎麼都不對。
宋聞璟醉了,暈暈乎乎地睜着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可是頭頂不是那盞水晶燈,而是空空蕩蕩的天花闆。
每次應忱把宋聞璟壓在身下,Beta意識迷離,渾身酥麻的時候,入目可見的就是那盞燈,形狀如同盛開的花朵,層層疊疊的水晶片中央懸挂着一串串細小的珠子,像星星。
門外傳來隐隐約約的幾句談話聲,宋聞璟腦子太混沌。
他都忘了自己因為什麼才喝酒的。
第二天,宋聞璟上班前去藥店買了一瓶醒酒藥,他也不知道現在吃有沒有用,隻是腦袋暈得厲害。
這個牌子的醒酒藥還是以前宋聞璟經常給應忱備的。
他在路邊蹲了一會,早上對着鏡子看,才發現自己臉色蒼白得像鬼,撐起身體準備往前走。
突然往前走的時候,一輛車突然從他面前而過,太近了,差一點擦着宋聞璟,他整個人被狠狠往後一拽。
宋聞璟心頭一驚,偏頭,是林陽。
“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嗎?”
宋聞璟難受得說不出話,他擡頭看着林陽,悶悶說了句謝謝。
林陽看着他的背影,皺了皺眉。
這片曾經因礦産而繁榮的土地上,昔日的喧嚣不複存在,如同礦井深處被抽空的礦脈冷清,小鎮的街道上,都是些做小生意的,幾隻悠閑的貓兒,在陽光下慵懶地伸展着身子。
鎮上的高中不對外開放,學生們的數量雖然大不如前,這個時候正是放學的點,門口依舊是人流如織。
宋聞璟等到人流少了。
繞到了側門處一堵矮一點的牆,
他站在牆根下,深吸一口氣,然後跳了幾下,雙手緊緊抓住牆頭,手臂上的肌肉瞬間繃緊,他用力一撐,手臂和手肘同時發力,身體猛地向上躍起。腳尖在牆面上尋找着力點,用力一蹬,試圖将自己抛向牆的另一側。
然而,腳下的突然一滑,宋聞璟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筝,猛地向下墜落。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凝固了。就在他以為自己即将重重摔在地上時,突然落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中,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林陽的臉。
Alpha的雙臂緊緊環抱着他,聲音帶着一絲安撫的意味:“沒事吧。”
宋聞璟點了點頭,從林陽的懷中撐起身來。
“你想進去嗎?”
宋聞璟點點頭。
隻見林陽邁步走向保安室,說了些什麼,門開了,他朝宋聞璟擺了擺手,示意他進去。
“為什麼想進來?”
“想看看。”
宋聞璟目光四處打量,這裡的設施談不上多好,教學樓,操場,草坪,西北角,是圖書館,東南角實驗樓。
路過去食堂的路上,有一個籃球場,宋聞璟指了指那裡,說有點印象。
模糊的記憶深處,他站在人群的最後,目光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一個穿着白色球衣的人,籃球被他抛出,劃出一道弧線,直直地砸向籃筐。
“砰!”一聲清脆的響聲,完成了一個漂亮的扣籃,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激動與喜悅。
林陽說:“這裡變化挺大的,操場和教學樓都翻新了,以前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兩人走在一起,林陽發現胳膊碰到宋聞璟的皮膚時,他瑟縮了一下躲開了。
“你手肘擦傷了。”
宋聞璟低頭查看,果真手肘剛才撐着牆壁的地方,表皮已然不見,隐隐約約,有血沁出一樣。
血色與周圍的白皙形成鮮明對比。
兩人走出學校,宋聞璟要回去了。
林陽讓宋聞璟等一下,他很快進了附近一家小診所,出來的手裡拿了紗布和一瓶碘伏:“要我幫你處理嗎?”
宋聞璟搖搖頭,接過說謝謝。
半晌,宋聞璟走了十幾米遠,身後的林陽突然開口說:“宋聞璟,我們之前的确認識,在我心裡,你很好!”
然後宋聞璟什麼都沒做,也什麼都沒有說,他隻是隔着那麼一段距離,回頭看着林陽露出一個笑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