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銘與掌櫃本就認識,小二沒有過多猶豫,帶着他上了二層。
二層有許多個可以邊喝茶邊讀書的雅間,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茶香,雅間都閉着門,都是那些富家公子哥消遣娛樂的地方。
袁銘目不斜視,跟着小二走進了角落裡一間沒有門牌的屋子。軟椅上,掌櫃趙玉正坐着撥弄算盤,紅木圓桌上鋪滿了賬本。
聽到敲門聲的時候,他擡起頭看了一眼,随即有條不紊的收拾起手邊散落的賬本。
“這不是袁公子嗎?聽說公子近日剛成親,恭喜恭喜啊!”趙玉站起來,招呼他在小茶桌上坐下,寒暄兩句,便入正題:“現下還在農假,不知道袁公子找趙某何事?”
袁銘也不扭捏,将手中的書稿放在了桌上:“這是我朋友寫的話本,因故不便親自前來,便托我來找趙掌櫃問問,不知值價多少?”
話本生意一直都是書店的大頭,因此一直都對外高價收稿。這是這年頭讀書人清高,既不想将自己的學識同娛樂呷戲之物扯上關系,更不想染上銅臭味,因此很少有人願意放下身段。
袁銘說是朋友所作,趙玉心照不宣,卻什麼都沒說,點點頭拿起文稿逐張看起來。袁銘在讀書一事上頗有才華,不過科舉和寫話本不一樣,趙玉對他寫的話本尚持保留态度。
然而幾頁看下來,趙玉的表情驟然變了,翻動書頁的速度明顯變慢了許多。
袁銘隻帶了十張紙,讀的再慢,不過一刻鐘,也全都看完了。
他擡起頭,神色複雜,卻沒有直接開口。袁銘從他方才的反應便知自己的稿子被看上了,很是閑适的飲了口茶,也不主動說話。
半晌後,趙玉輕輕歎了口氣,眼眸微垂,仔細端詳着薄薄的幾層紙。
“雖然隻是個開頭,但是人物刻畫鮮明很有特點,叫人見之不忘,情節有起伏懸念,詳略設計十分合理,是一本很有看點的話本,但是……”趙玉話鋒一轉,猶豫道:“袁公子這位朋友,是一位哥兒?”
看到書中内容之前,他還以為這本書是袁銘所作,隻是拉不下面,才謊稱替自己的朋友而來。
袁銘微怔,随即反應過來趙玉誤會了。他寫這本書的初衷是為了季清月,因此一改平常話本以男子視角的展開的習慣,将主視角放在了哥兒身上。這樣一來,他就能着更多筆墨刻畫哥兒的内心所想,以此讓讀者更清楚這位哥兒的心路曆程和成長變化。
沒想到陰差陽錯,竟讓趙玉以為這本書的作者就是哥兒。
袁銘本也沒想脫掉馬甲,這樣一來倒是個美麗的誤會。
于是,面對趙玉的詢問,他沒點頭也沒搖頭,回望着他:“趙掌櫃,從未有人說過哥兒不得著書,更何況隻是供人消遣的話本。”
趙玉隻當他是默認了,但要不是收稿,還在猶豫。不隻是因為作者,和書稿一起給他的,還有整本書的大綱,後面許多情節實在有些驚世駭俗,難免引起讨論。
“趙掌櫃見多識廣,眼界應當比我更寬才是。”袁銘淡然一笑:“區區一個話本,既沒有論及政事,也與顯貴無關,有話題度才是好事,口口相傳的效果可比店裡小二推銷來得有效。”
趙玉贊賞的看他一眼:“不錯。”
他的手指在茶杯上摩挲片刻,拍闆道:“你的稿子我收了!”
聞言,袁銘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氣,他對自己的作品很有信心,但是如果趙玉不識貨,他也沒辦法。
從青山書店出來,袁銘腰間空癟的錢袋驟然變得沉甸甸。五兩銀子,不多。一來他給的隻是開頭,後面發揮如何無人知曉,掌櫃不會因為他的口頭保證就大方慷慨。二來以哥兒為視角的話本還是第一次出現,誰都不知道讀者會不會接受。
袁銘知道趙玉的顧慮,很快就答應了買斷加上分成的模式,他現在拿到的這五兩銀子隻是青山書店買斷他的書名的錢,至于之後賣出去多少書,他會拿到相應二成的分成。
也就是說,假如每本書定價五十文,賣出一本,他就能拿到十文。聽起來好像是他虧了,但其實隻要話本内容足夠吸引人,他就是賺了的。
将書稿留給掌櫃,約定好半月後交全部的稿子。袁銘渾身輕松,五兩銀子雖然不多,卻足以解決他的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