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斯塔拉看向蘭波,那雙就像天空一樣包容萬物的藍色眼眸此刻卻染上陰霾。
蘭波的瞳孔驟然緊縮,在沉默中失望,在沉默中哭泣,又在沉默中消亡,但——
那雙漂亮如大海般清澈見底的藍色眼眸是什麼時候變得生動起來的呢?又是什麼時候開始充滿霧霾,再也無法看懂對方眼底的情緒,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可霧霾過後呢?雨過天晴了嗎?
沒有!通通沒有。
保爾向他開了槍,可——為什麼?
“就像你一樣,蘭波,你真的相信神嗎?是因為現實無法帶來的東西,所以也隻能寄托于虛無之物嗎?可你如今見到神了,你還會對你的主保持虔誠嗎?”
“我已經見識過命運所帶給我的痛苦了,她愛我,她多愛我啊——她教會我如何成為一位悲憫衆生的神,将我從黑暗中帶離,教會我——如何殺死我自己。”
痛苦、麻木、非人異類。
仇恨、哀傷、萬念俱灰。
“嘭——”
這次不再是門被用力關上的聲音,而是身後傳來的子彈聲,是穿過亞空間擊碎心髒的破裂聲,沒有擊碎他的亞空間,卻擊碎了他的内心。
“她是母親,給予我名字,慶祝我的誕生,她教會我面對世間苦楚如何淡漠離去,她愛我,她是那麼的愛我,從給予到索取,是你嗎?從給予到索求,又是我嗎,選擇無畏反抗——”
“人總是會對所愛之人要求更多,既希望她理解自己每個想法,又希望她支持自己所有選擇,隻要一點不對就會覺得天都塌下來了,你與他交換名字的時候在想什麼呢?想他未來過得開心順意還是他成為你想要成為卻無法成為的樣子?”
*
暗色赤芒染紅實驗室每一個角落,往日神明格外偏愛的金發青年此刻不複往日的陰沉,他自信又張揚,臉上挂着不可一世。
他說:“這一次,阿爾蒂爾,為了我的同類,請你去死吧。”
他說:“真是可惜了,你會理解我的對吧,不——你怎麼會理解我?”
蘭波瞳孔一縮,愕然的看向已經開啟異能力向自己沖來的親友,來不及思考,身體快過本能展開亞空間進行格擋。
諾大的實驗室,資料零零散散落了一地,地上是被打翻的液體,到處都是被毀壞的實驗裝置,亂碼的顯示屏,亮光忽閃忽亮,毀壞的電路顯露。
隻有中間的巨大營養罐還完好無損,半透明的液體中泡着兩個小小的孩子,左邊的幼童幾乎要與實驗體融為一體,白發白睫,接近透明的膚色,右邊的孩童六七歲模樣,赭發在水中飄揚,不健康的瘦弱。
滿含冷漠的藍眸不帶情感的掃過蘭波的脖頸,子彈擦過臉頰,重力如刀刃刺向肩膀。
“保爾——”,側身利用亞空間奪過攻擊,對上對方的眼眸,内心被刺痛,還未來得及将質問宣之以口,就本能訓誡道:“攻擊為什麼不往要害,我是怎麼教你的?如果此刻我是敵人——”
華光逐漸蓋住赤芒,蘭波沒有去管營養罐中的合成異能體,他目光落在眼前被亞空間暫時困住的魏爾倫身上,他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幾度到了嘴邊的昵稱通通被咽下,他不解地看着面前有些狼狽卻仍然俊美的青年。
——可他注定失望。
得到的也隻不過是,被引來的軍隊,金發青年低頭笑了笑,被壓制?别開玩笑了,親友。
他輕輕啟唇,漂亮的唇線随着對方的話語而發生改變,魏爾倫沒有停下,他低低的吟唱着。
蘭波呼吸都重了幾分,彩畫集的光芒忽弱忽強,燈光被亞空間碾碎,他強行壓下情緒,他看向剛剛戰鬥時被打到身邊的帽子。
“為什麼?保爾——”
來不及了,随着釋放詞接近尾聲,軍隊的腳步聲越來越強,蘭波看向那兩個孩子。
——‘那就……成為我的異能吧。’
魏爾倫的釋放詞已然念完,他的身上遊走着詭異的紋路,可打斷他的卻是更為熟悉的詭谲赤芒,異能驟然失效,他錯愕的看向光芒的中心,毫不猶豫的向前撲去。
異能與異能的相互碰撞,觸摸到那個孩子的瞬間,魏爾倫耳邊驟然響起刺耳的轟隆聲,在一片紅光當中,他看到了一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