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相聚就有離别,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永遠陪着誰,所謂的永遠,也隻不過是人們美好的祈願。
春節剛過,剛剛結束了一場歡慶的下榕樹村迎來了初現生機的春。元宵節這天一早,唐老太太與唐晴一起吃了早飯,便提着香燭貢品與前一天親手制作的燈,與隔壁的陳家人一起進了山,要去給已故的唐老爺子送燈。唐晴原本想要陪着唐老太太一起進山,可是這邊的規矩大,未嫁人的女孩兒是不能去祖墳的。唐晴拗不過長輩們的“規矩”,隻能一個人坐在家裡看電視。
這一年的春節,唐晴的父母和姐姐都沒有回來,不過他們的禮物還是如期而至了。胡玉梅的事業這幾年做的越來越好,即便她什麼也沒說,但僅從她往唐老太太這裡寄東西的頻率和檔次,便可窺得一二。春節前夕,胡玉梅更是是大手筆地買了一台大彩電,很是讓村裡人羨慕圍觀了許久。唐老太太原本還因着兒子兒媳回不來有些失落,這一番動靜可是大大地給她長了臉,老人家又是欣慰于兒媳婦的孝順體貼,又是心疼孩子們亂花錢,倒也沖散了不少心頭的失落。
電視機裡又在重播熱鬧的春晚小品,現場觀衆的笑聲充盈在唐家溫暖的房子之中,唐晴剛剛看出了點意思,便被門口的動靜吸引了。她披上外套跑到小門鬥一看,門外的正是成才和許三多。
“等一下!”唐晴對着門外兩人喊了一聲,趿拉上棉鞋,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外面給兩人開了門“你倆咋忽然過來了?”
不知不覺,又是兩個春秋,此時,成才已經十九歲了,十九歲的大小夥子身高早已經不是昔日能比,進唐家的門鬥都要微微低下頭。他的身邊,許三多笑出了一口大白牙,面對唐晴的問題,他沒有任何要回答的意思,反而是仰頭看向了身邊的成才。成才摘了圍巾帽子坐了下來“我爸說唐大娘進山送燈去了,怕你自己在家沒意思,叫我過來陪陪你,我就去找三呆子一起過來了!正好,我也有事兒想跟你說。”
唐晴拎着水壺過來,給兩人面前的杯子裡倒滿了熱水,聽了成才的話,她将水壺放回了鍋爐上,加快步子回到了兩人身邊“啥事啊?你說!”
“小晴,我下學期不去上學了,我要去當兵!”
唐晴被他這話吓了一跳,她看向了成才,氤氲的熱氣漂浮而上,透過這熱氣,唐晴驟然意識到,成才長大了。她又将視線轉向了許三多,卻發現,就連許三多也與初見之時的模樣相去甚遠。她本能地側頭看向了牆壁上的鏡子,這才意識到,她也不是孩子了。
鏡子中的姑娘臉上的嬰兒肥已經消退,清晰的下颚線與高挺的鼻梁昭示着她的成長。眉眼長開的唐晴正是應了那句“女大十八變”的老話,她甚至很難從鏡子中的這個自己,回憶起曾經那個圓臉圓眼的小屁孩兒。鏡子中的姑娘比許三多還要高了小半頭,她身形修長勻稱,胸前的微微隆起,讓她與身邊這兩人有了極為明顯的區别。她知道,不止許三多和成才,她也長大了。前程,是長大的他們不得不考慮的問題。而現在,他們就要面對長大的代價,選擇與别離。
“還有一個學期,你高中才算是結束了,你不念書了嗎?”
成才點了點頭“其實高中的課程早就上完了,最後一個學期就是複習。我爸去學校打聽了,像我這種情況,可以提前申請高中畢業證。”
“那你不想上大學嗎?”
“你知道我的……”成才吹散了杯子上的熱氣,抿了一口熱水。
唐晴一直都知道,成才的成績很好,考大學也不是沒有希望的。可是她也知道,成才很早以前就是想要去當兵的,去年剛滿十八歲的時候,他就可以去報名參軍,隻不過當初,成德聽了唐立軍的指點,知道部隊裡更器重高中畢業的孩子,這才讓成才先拿了高中畢業證才說參軍的事情。眼下畢業證有了着落,他自是不想再在學校“浪費”這半年了。
唐晴點了點頭,看向了一邊的許三多。
相對比成才的目标明确,許三多則要茫然彷徨的多了。
自從三人結成互幫互助學習小組之後,許三多的成績便快速提升。在這過程中,唐晴和成才都發現,許三多其實有着比大多數人都好使的腦瓜。許是他做事一根筋,總是極為專注,他的記憶力好的驚人,用唐晴的話說,那就是有點變态了。給他一本書,讓他在一邊默默地看,隻要不去打擾他,基本上看個一兩遍,這人就能将書整本背下來。
最先發現許三多這個特質的就是唐晴,唐晴初中這幾年給許三多輔導物理的時候,發現這人每次都能将公式列的清清楚楚,就是轉不過來彎,不知道該怎麼用。等她準備翻書給他講例題的時候,唐晴翻了半天也沒找準地方。倒是許三多,張口就說了個頁數,唐晴一翻,還真就是那一頁,這才發現,面前這個看起來有些呆的家夥,根本就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天才。
唐晴和成才都比較偏理科,許三多則更擅長文科;唐晴和成才是不讨厭學習,而許三多則是喜歡學習。唐晴和成才一緻認為,許三多這種情況,就應當繼續讀高中。然而,許三多的爹可不是這麼想的。
“你……?”唐晴話未說完,成才便開了口“三呆子的報名表也交上去了,今天一早他爹專門送到我爹這來的。”
唐晴看向許三多,許三多垂下了頭。
“三多,你也想當兵?”
許三多搖了搖頭。
“不想當兵你還報名?”
“我、我爹他,就想兒子當兵,我大哥二哥都沒過,他就想我……”
“行了行了我聽懂了!”
許三多無辜地閉上了嘴巴,又垂下了頭。
“那你跟你爹說你想念書,不想當兵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