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唐晴家樓下，伍六一将人放了下來，唐晴看着他，卻沒有要告别的意思。

伍六一擡頭看了看天，大半的太陽都已經消失在地平線，隻剩下些微光芒在已經被暮色霸占了大片領地的天空邊緣，勉力地掙紮着。他看向了唐晴“要黑了，回吧！”

唐晴透過碎發看着面前的伍六一，剛毅的面容被暮色柔和了輪廓，朦胧之下，隻有一雙眼睛亮的驚人。她将碎發挽到了耳後“我的頭發長了，現在都不知道要去哪裡剪。這些年，都要被伍姨寵壞了。”

伍六一也将目光落在了她的頭發上，半晌，他開口 “小姑娘家家的，頭發剪那麼短做什麼，既然不知道要去哪裡剪，就留長吧，我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是長發的樣子。”

想到兩人在大巴車上的初遇，唐晴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懷念“這一晃都過去三年多了。”頓了頓，她複又開口“那你覺得，我留長發的樣子，好看嗎？”

伍六一聽到她的話的一瞬間就握緊了拳頭，一股熱流湧過了心間，而後，他暗暗吸了口氣，認真地看向了唐晴“留着吧，好看。”

唐晴笑“行，那就留着。”

天邊夕陽的光芒最終沒能掙紮得過夜幕，但唐晴卻沒有覺得難過。因為，她相信，夜不會很長，她很快就能迎來曙光。

“回家吧！”

“我還不想回去，你要走了麼？”

伍六一側頭看向唐晴“等你回去，我再走。”

唐晴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看着伍六一“你要陪我啊？”

伍六一也停下了步子，他清了清嗓子“你一個小姑娘，晚上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

“那作為謝禮，我請你吃雪糕！”

“不用了！”伍六一連忙出聲制止。

“我想吃！”

伍六一看着面前小姑娘一臉倔強，最終拗不過她，跟着她一起去了臨街的小賣部。唐晴拿了兩支雪糕，正要付錢，卻不料被一邊的伍六一搶了先。

“已經付過了，走吧！”

唐晴倒也沒跟他客氣，順手遞給他一支雪糕，徑自開始拆起了包裝袋，而後坐在了一邊的馬路牙子上，開始吃雪糕。

伍六一看着她這副不拘小節的樣子，笑着搖了搖頭，也坐了下來。他長手長腳的，比起唐晴的悠然自在，這個姿勢多少有點憋屈。唐晴看他那副樣子，忍不住嗤嗤地笑。

“很好笑麼？”

唐晴一臉無辜“不好笑麼？”

伍六一看着她這個樣子，忍了半天，最終也沒繃住，也笑了出來“還不是因為你！”

唐晴很喜歡甜味兒的東西，每次吃甜的東西，心情都會變好。而眼下，吃着喜歡的食物，身邊還有熟悉的人，她整個人都放松了許多，心情也難得的好了不少，無知無覺地，她就哼起了今天剛學的軍歌。

“這歌讓你哼的，一點氣勢都沒了。”

唐晴轉頭看向伍六一“你們平時在部隊，唱歌都跟你今天那樣嗎？”

“差不多吧……我們連隊，是尖刀連，什麼事兒都要争，唱歌也一樣，不管調子準不準，先要從氣勢上壓了所有人。”

“那你們幹脆去唱那種無曲的歌好了。”

說起了熟悉的部隊生活，伍六一明顯來了精神“你還真别說，我們連隊還真有一首無曲的連歌。”

“都無曲了，那還能叫歌？”

伍六一的臉上帶上了幾分肅穆“原本是有曲子的，隻不過，會唱這首歌的人，已經在一次陣地戰中全部陣亡，留下來的，也隻有這首歌的歌詞手抄本。所以，我們全連人，隻要唱這首歌，就會拼了命的吼，隻是因為，我們想要人們聽到的不僅僅是現在這個連隊的聲音，還有過去犧牲的那些烈士們的聲音。”

“你變了很多。”唐晴看着伍六一，眼前這人與初見時那個髒兮兮的大男孩兒重疊在了一起，好像一切都一樣，又好像一切都不一樣了。

“怎麼說？”

“你這人，以前看着可獨了，滿臉的桀骜不馴，像頭獨狼。遇上什麼事都像是不要命了一樣，就是往前沖，就是撸袖子開幹。但是現在，雖然我看到的你還是自己一個人，但是你的心裡，卻好像裝了很多以前絕對不會裝下的東西，也不再那麼孤獨了。看來以後是真的不能再叫你混大哥了，你的渾勁兒沒了。”

“合着你取這外号，還有别的意思！”

唐晴歪頭看他“不貼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