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成德一如往常地一起床便推開了家裡做買賣的那扇窗,如此成家小賣鋪便算是開啟新一天的營業了。
清冽的空氣自方開的窗子湧入室内,讓人頓時便覺得神清氣爽,成德深深呼吸,将一夜的濁氣吐出,揉了揉眼睛,他便要開始一天的忙碌,卻在轉眼間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似是怕自己看錯,他又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不是錯覺,是真的。
“晴晴,你咋回來嘞?”
唐晴看向成德“成爺爺……”
看到了熟悉的疼愛她的長輩,唐晴隻是喚了一聲,一路的颠簸疲憊、近日的委屈辛酸、被人關懷的溫暖種種情緒便齊齊湧上心頭,喚成德的聲音裡都帶上了幾分哭音,壓抑數日的情緒再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哎呀好姑娘,這是咋嘞,不哭不哭,走,去成爺爺那,坐了一天的車肯定累了,爺爺給你下面條吃!”
唐晴被成德帶回了家裡,原隻是最簡單的一碗素面,成德卻是在裡面特意窩了兩個雞蛋,加了一根火腿腸,又撒了一把小青菜。唐晴看着這心意滿滿的一碗面,想起早幾年,每次期中期末考試的時候,奶奶也會給她這樣煮面,說是吉利,能考一百分。成才羨慕唐晴每次都能考第一名,覺得這面條肯定是有什麼神秘的力量,就央着成德也給他這樣做。沒想到,奶奶走了,她的身邊還有人能給她端上一碗這樣充滿心意的面條,唐晴很是承情,吃的連一滴湯都沒剩。
“這傻姑娘,餓壞了這都,夠不夠,我再去給你盛一碗!”
唐晴搖了搖頭,拿過一邊的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個幹淨,這才舒服地歎了口氣。
成德又給她倒了杯水,順手要将碗撤下去,唐晴卻是避過了成德“成爺爺,我來收拾吧!”
成德在下榕樹當了這麼多年的村長,咋可能看不出唐晴的情況不對勁兒,隻不過他也知道,現在問沒有用,當務之急還是先将孩子照顧安撫好了。他沒有跟唐晴搶,看着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小姑娘利落熟練地收拾幹淨了鍋碗瓢盆,又将桌子抹地幹幹淨淨。
“行了行了,忙半天了,坐下歇會兒,來跟爺爺說說話!”
唐晴從善如流,乖乖地坐了回去,看着成德,主動開口“成爺爺,我想回來念書。”
“這孩子……你說說你,L市可是大城市,那大城市不比咱這破地方好多了,人家都鬧着要出去,你這孩子可倒好,咋還要回來嘞?”
唐晴動了動嘴唇,半晌,才擠出了一句話“反正,就、就是想回來。”
成德看着唐晴的神色,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沒忍住“姑娘,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唐晴登時擡頭看着成德,眼裡快速濕潤了起來“成爺爺……”
成德看着唐晴,便什麼都明白了。這姑娘指定是在那頭受委屈了,這才會自己一個人跑回來。
唐晴從那天離開家的那一刻開始,就覺得,自己已經不難過了,就算是難過,反正也要離開了。可當一個人忽然關心她,擔心她受了委屈的那刻開始,唐晴才覺得,自己其實很難過,真的特别難過。所有的委屈都湧上了心頭。
成德隻是一個沒有親緣關系的長輩,他都願意關心她,相信她,心疼她,可是她的生身母親,卻在發現問題的第一刻,不是擔心,不是相信,而是訓斥,是用最狠最冰冷的話傷她的心。
成德将唐晴送回了家裡,又幫她将家裡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才回了自己家,回去之後,他看着家裡的電話,便開始猶豫。
不打電話通知一聲,他覺得心裡過意不去,可是想到唐晴剛剛哭的那副可憐樣子,他又覺得,活該讓唐家那兩口子難受難受。這一糾結,就過了合适打電話的時間,第二天一早,他端着收拾好的飯菜來到了唐家,卻發現唐家一點動靜都沒有,進了屋才發現,唐晴仍在睡着。
唐晴畢竟是大姑娘了,他雖說是長輩,但也是男性長輩,總不好進人家小姑娘的屋子,想了想,他站在門外,小心地叫了聲“晴晴啊!”
唐晴仍舊沒有什麼反應。
成德又耐心地叫了兩聲,屋子裡仍舊是一點回應都沒有,他想了想,去找了隔壁的王嬸子,王嬸子進了唐晴小屋一看,便驚呼出了聲“哎呀!這孩子發燒了!”
成德一聽,也顧不得那許多了,連忙上前查看。唐晴此時燒的神志不清,嘴唇幹燥起皮,臉頰與脖頸紅彤彤的,呼吸粗重的很。這一檢查,他竟還發現,在唐晴左側臉頰的下颌,竟還有道口子,僅看傷口,應該就是這兩天受的傷,雖然已經結痂,但小姑娘家家傷在臉上總歸不好。
“這孩子受傷了咋也不說一聲,哎呀,咱晴晴多漂亮個丫頭,傷了臉可怎麼好!”王嬸子也發現了唐晴的傷,皺着眉心疼地開了口。
“先不說那些了,送醫院吧!”
這邊,唐晴被送進了醫院檢查,輸液。另一邊,史今正一臉納罕。
“我真是沒想到啊,這才幾天不見,你竟然長出花花腸子來了!不是,咋回事啊,你細說……”
H省是個祖祖輩輩都早婚早育的省份,在鄉下更是如此,在上榕樹,十五六談婚論嫁說不上什麼稀奇事,但伍六一知道,對于其他人來說,自己若是對唐晴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有了什麼想法,确實是有那麼幾分背德的意思。好朋友的追問讓伍六一鬧了個大紅臉,可一想到唐晴,他又實在是難受,最終斷斷續續的,還是交代了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