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整呼吸,路程已經過去大半,隻剩下最後一公裡,再堅持下……”
“我知道你現在肯定特别累了,但,隻要沒到終點,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無限的機會和可能,提一口氣,及格變良好,咬一咬牙,良好變優秀。”
“晴晴,快!加速!不能停,不能停,停下,就再也起不來了,我就在終點,我在終點等着你!”
五公裡長跑跑完,唐晴撲倒在地上,汗水像是永遠也擦不完一樣不斷地流下,她仰躺在操場上,感覺胸腔像是着了火,夾雜着疼痛和幹涸,讓她極為痛苦。耳機裡,是伍六一的聲音“站起來,不能躺,不能坐,慢慢地往前走,不然會抽筋。”
唐晴掙紮着坐起身,全靠意志力支撐的後半程已經耗空了她的體力,而眼下,她隻是像是出自本能一般聽話,聽着耳機裡的人對她說不要停,不能停。
明天,就要出發去見他了,不僅僅有他的聲音,他的文字。而是他這個人,活生生的人。唐晴像是又有了動力,提起一口氣站了起來,緩慢地往前走。
自那天短暫的短信交流後,又是一段平靜又忙碌的日子。伍六一那邊又失去了消息,唐晴按部就班地繼續着自己的學習和訓練,時不時能收到伍六一的隻字片語,卻再難有時間與他長聊。等伍六一那邊的任務終于結束,唐晴這邊也完成了期末考,正在拼命地趕暑假作業,這期間也沒有停止自己的訓練,準備在自己出發去見伍六一之前,不僅要将學習任務完成,還要将五公裡這個之前覺得遙不可及的目标徹底拿下。
幸運的是,在出發前的最後一天,她的兩個目标,全都達成了。
又是兩個日升月落,晴雨交替,唐晴終于在這段不斷地征程中,即将迎來栖息的彼岸。
熾烈的八月,太陽格外的毒辣,陽光刺得唐晴睜不開眼,唐晴卻是絲毫顧不上關注這些。就在剛剛,她專程去衛生間換上了自己新買的連衣裙,此時正對着随身帶着的小鏡子,整理自己的頭發、衣着,想要在一會兒的見面中,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給心上人。
火車的汽笛聲響起,站台邊,有正在候車的旅人,有滿懷期盼的接站人,更有小商販正在抓緊時間售賣一些小食零雜。唐晴看着一點點靠近的站牌,心跳開始加速。她的目光穿過了人群,想到伍六一就在這人群之中,她的臉上抑制不住的露出了笑容。将帽子扣在頭上,又用折疊小梳子梳順了自己長長的頭發,确定車窗中映出的自己的模樣是最好的,她終于滿意地開始收拾東西,深吸一口氣,提起行李跟着人流下車。
這是一個美好的周日,伍六一一早就打報告申請了外出假,按照小姑娘提供的車次信息,他早早便出現在了出站口。這是他在完成演習任務之後,過得最開心的一天。
剛剛經曆的那場演習,開始的時候,大家有多期待,多麼信心滿滿,結束的時候便有多意難平,多不甘心。他想象過無數種成功或是失敗的可能,卻沒想到自己會栽在敵軍一個簡單的埋伏上。他想象過無數種史今能夠拿到提幹名額的可能,卻無法接受,他在演習中出師不利,最終難逃那個抱憾離開的結局。他想象過無數中七連成功的榮光,卻沒想到那個在他心裡光榮,強大,無所不能如同精神旗幟一般永遠矗立的七連,也有失敗的模樣。
一個月裡,他送走了最好的朋友,卻迎來了一群讓他們不那麼愉快的觀察員。關于七連的留言論噸裝,可那終究還隻是流言,在這一切真正降臨前,他與七連的每一個人都一樣,一邊抱着不切實際的期望,一邊在心裡已經對未來生出了無數迷茫。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
可現在,他笑了。
那個讓他思着念着許久的姑娘,就要奔向他的身旁。他有些緊張的攥了攥拳頭,随着火車停靠,打開車門,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快速掃過了自車上湧出的人群。
幾年的偵察兵訓練沒有白做,很快,伍六一就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莫名地,看到她,他的心裡暖暖漲漲。長達一個多月的煎熬在快樂的沖刷下,是濃重的酸澀委屈和淚意。
他曾對唐晴說,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哭過了,但他現在想說,因為這個姑娘,他好像找回了那個會哭的伍六一,又或者說,是唐晴幫他找回了那個會哭的自己。太丢臉了,真的太丢臉了,他又深吸了兩口氣,努力将這種強烈的情緒壓下,而後對着姑娘招了招手。
唐晴沒有帶行李箱,隻背了一個大大的雙肩包,她一邊往出站口走,一邊四處尋找她心心念念的人。看到對她招手的伍六一,她也笑着對他揮了揮手,而後便加快步子,向他跑去。
她本不是個熱愛運動、喜歡奔跑的人,可因為伍六一,她已經習慣了奔跑,甚至開始享受奔跑,尤其享受如現在這樣奔向他的滋味。
在唐晴的想象中,他們相見應該是激動的相擁,親密無間的靠近,又或者,會像是言情小說中寫的那樣,旖旎又令人害羞。可與她想象的完全不同的是,伍六一并沒有那樣做。他隻是眼疾手快地接下了唐晴的背包,然後一手虛扶在她的本後,一手隔開擁擠的人群,為她開辟出一小方安甯與平坦。
對于這個情況,唐晴心裡其實有一點失落,甚至有點嫉妒自己的背包,能那樣被伍六一背在背後。天知道她有多想念伍六一背着她的感覺,又是多少次午夜夢回之時,回味那許久前短暫的親昵。但這點失落卻終究抵不過與他相見的欣喜,更抵不過眼前人的細心關懷。唐晴小小歎了口氣,決定還是自己主動一點挽住他的手臂。然而,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伍六一故意,唐晴的小算盤又一次撲了個空。唐晴有些不滿地仰頭看向身側的伍六一,卻見他也看向了她,眼裡分明裝滿了因為她的到來而生出的雀躍。
伍六一察覺到唐晴似乎有些不開心,他不知道她為什麼不開心,像是怕喧鬧的人群中唐晴聽不清他的聲音,他微微彎下身在她的耳畔說“你是不是累了?再堅持下,這裡人太多了,等一會兒到了人少的地方,我背你!”
唐晴隻覺得,耳畔的那屬于伍六一的氣息實在灼人,她隻覺得一陣源自心頭的癢從耳尖蔓延到四肢百骸,紅雲也從耳尖快速充盈至周身,讓她原本生出的多少不悅,都變成了柔軟和羞赧。忽然,她感覺手腕一熱,那是伍六一扯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的很溫度很高,很幹燥,也很粗糙,唐晴對此覺得陌生,卻又為此而雀躍,心裡那隻不安分的小白兔越跳越歡,甚至擾得她連呼吸都錯了節拍,失了規律。
就這樣,被他扯着不知走了多久,人群終于不再如出站口那般誇張。不遠處就是站前派出所,唐晴看着那處派出所,什麼少女懷春都消失的一幹二淨,那是她童年的夢魇,無法釋懷的不甘。如果那個時候,有一個人能如現在的伍六一一樣,一直抓着她的手就好了……
“來,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