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因為他的身份,而是他是救華村于水火的人。
且不說陽光小學的修繕,就是整個華村能有今天這個樣子,都多虧了許言琛一個人的全力相助。不僅斥資金改善居住環境,連開荒地這種事情他都是親力親為,深得華村人心。
許言琛從剛才發生的事情中抽回神來,轉頭拒絕她:“不用,我馬上就去找他。”
他是真的要去找村長一趟,有些事情想同村委會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一路上遇見的大多都是一些孱弱的老人,大家看見他都笑眯眯的點頭示好,還未上學的小孩兒也被教着喊人。
華村就是這樣,留一些老人和小孩守着村子。
不遠處的坡上突然出現一道極速奔走的年輕身影,那人一定眼看見他像是看見了希望,直沖沖地就奔着許言琛跑來。
尋找救兵這一路方琳快被累死了,她終究是高估了自己,村裡有力氣的都不在家裡,也不知道去哪兒了,遇見的都是些拄着拐的婆婆。
也許是老天看不下去了,現在終于是讓她在一個坡下面看見了能求助的人。
隔得遠沒能看清男人的長相,隻覺得他往那兒一站個子蠻高,身姿又挺拔,不比李泉那種細骨頭,一看就是靠得住的人。
直到跑到人跟前,方琳才發現,哪止是身姿出衆,這長相更是堪稱絕啊!
村裡什麼時候有這種男人了?
要不是沒忘記自己是來幹什麼的,她肯定哈喇子都流地上了。
“帥哥你好!可以幫個忙嗎?我是從錦州榮安私人醫院來華村義診的醫生,我同事在小路那邊不小心摔倒崴了腳,能麻煩你幫忙背她去一下鎮上的衛生所嗎?”
熟悉的醫院名字讓男人頓了會兒。
他差點忘了,醫院義診的人也已經到了。
許言琛瞟了一眼附近,除了他以外,一時半會兒是找不到其他人幫忙了。
看着面前人焦急的樣子,想了想,還是先救人要緊。
他朝人點了點頭,聲線平緩:“可以,你帶路吧。”
——
“李醫生,崴到腳也會發暈嗎?”
不知道為什麼,姜綿覺得此刻腦子有點昏沉沉的,總想閉眼睡過去。
“一般來說是不會的,姜醫生你現在頭暈嗎?”
“有一點點。”
李泉看了眼時間,距離方琳去找救兵已經快半小時了,絲毫沒有見人回來的迹象。
腳上的疼痛沒有那麼明顯了,姜綿卻覺得全身使不上力,額頭開始發汗,意識也逐漸模糊起來。
發現她的不對勁,本就帶着愧疚的李泉此刻更加慌張了:“姜醫生?姜醫生你先别睡啊,堅持住,方醫生應該快回來了,回衛生所再休息好嗎?”
姜綿想回答他,努力張了張嘴發現怎麼也說不出一個字,她閉着眼,意識沒完全消失但也撐不了太久,也許是昨晚沒休息好的原因。
誰曾想李泉看着她閉上眼不回答更焦急了,忍不住伸手輕晃她的肩膀,想讓人清醒一點。
瞥眼卻發現姜綿臉頰上不自然的紅,他想到一種可能,剛想伸手去摸一下她額頭,整個人突然被一道大力往後拉扯,就這樣跌坐在了地上。
李泉有些生氣的擡頭看向始作俑者,卻對上了一雙冰冷刺骨的眼睛。
男人居高臨下地瞥了他一眼,随後越過他,俯身緊緊抱住了靠在石頭上,已經意識模糊的女孩,頭也不回地就往前走。
方琳站在中間,看了眼坐在地上的李泉,又看了眼抱着姜綿的帥哥。
她怎麼總覺得帥哥好像有些生氣,特别是當他看見姜醫生時,整個人周圍的氣壓都變低了些,連走向人的步伐都變得大了許多。
直覺告訴方琳,這倆人絕對有問題。
——
四周都被封閉,周圍一片漆黑。
“姜綿。”
她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别躲我。”
在耳邊灼燒,低沉又缱绻。
好熟悉的聲音,答案就快呼之欲出時,周圍又突然變得一片寂靜,長久沒有任何雜音。
安靜得她以為自己是失聰了。
“撲通撲通撲通……”
從輕到重,從緩到急的,是人類的心跳聲,清晰的,仿佛就在她耳邊,铿锵有力,但卻帶有一絲淩亂。
“你以為你藏着不見我,我就找不到你了嗎?沒關系,既然你不想見我,那我就去找其他人,你說我找誰好呢?”
“就當我求你,放過他吧!”
“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家,但你能不能别告訴他?都是我一個人的錯,你想怎樣懲罰我都可以,我求你,求你别告訴他!”
女人尖銳的哭泣聲和男人肮髒的低罵聲混雜在一起,圍着腦子打轉,在裡面反複循環着,想要困住她,讓她永遠也逃不出去。
不行!她不能停在這裡!
誰都别想利用她,誰也别想!
“姜醫生!姜醫生!”
病床上躺着的人緩緩睜開眼,原本緊緊皺着的眉頭也舒展開來。
入眼是一片白花花,她還沉浸在剛剛那個夢裡,久久不能平靜,姜綿有些發懵:“我這是,在衛生所嗎?”
見人清醒過來,一旁的方琳頓時松了一口氣。
“對啊,你發燒暈過去快吓死我們了,還好隻是因為最近太勞累了,現在燒已經退了,就是這個腳傷醫生說可能得要個幾天才能恢複好。”
原來那個時候發暈是因為發燒了啊,還以為是摔下去的時候不小心磕到了腦袋。
姜綿記得在意識完全消失前,有人把她抱了起來。
“方醫生,你找的人走了嗎,我想當面感謝一下他。”
“這個……哎呀!你先好好休息,感謝的事後面再說,乖!”
真不是她不想說,人家帥哥到了衛生所忙前忙後,照顧了人一整天,給她都看感動了,偏偏幾分鐘前起身離開了,還讓剛下班的她保密,搞得她現在都有點看不清局勢。
“一天沒吃飯餓了吧?你先躺一會兒,我去外面看看給你訂的湯好了沒有。”
姜綿乖乖點頭,将被子往上拉遮住了大半張臉,目送着人離開。
幾分鐘後,确認人已經離開,姜綿撐起身靠住枕頭,扭頭看向窗外。
天已經黑了,外面又奏響了夜晚交響曲,她聽了隻覺得安心。
就像依偎在那個懷裡聽見的心跳。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出去看看,看看奏響這個聲音的來源。
姜綿也确實這樣做了,一邊腳腕腫起來了一點兒,她掀開被子拿起床頭靠放着的一個拐杖,攙扶着往外面蹦。
聲音越來越清晰,有些震耳發聩。
鎮上路邊的燈泡年久失修壞了許多,光照一閃一閃的,有些甚至都直接罷工了,外頭顯得有些黑暗。
但她走到門口處時,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已經快和黑暗融為一體的男人,站在黃桷樹下面背對着她,從他的正前方飄出絲絲煙霧。
眼角好像有淚滲出。
隻是背影,她也知道的。
她忐忑着往前走了些,出聲喊:“許言琛。”
男人沒有動作,要不是他夾在指節的煙就這樣僵在了半空中,姜綿真的會以為他沒聽見。
她帶着些哭腔:“阿許。”
終于,那頭的人有了反應,身體似乎是有些輕顫。
許言琛把手中快要燃到盡頭的煙用力掐滅,略微僵硬地轉過身,在一片夜色中對視上她的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是什麼反應,他被身體的本能推着走,大腦被潛意識操控,他不想的,可他卻聽見自己的内心說:
别騙自己了,這就是你要的。
良久,許言琛聽見自己已經有些變調的聲音。
“好久不見。”
“姜綿。”
如果是你喊我名字的話,我一定會回應。
一如初見的那年春天。
你向我伸出救贖的手,試圖挽救我于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