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綿提起手邊的書包起身,把桌上的資料和手機胡亂一通塞進書包裡,從兜裡摸出錢包。
她從錢包裡抽出一沓紙币,壓在了玻璃杯下面,語氣疏離:“謝謝學長的資料,勞煩學長告訴我這些。”
趁自己還能壓得住情緒,姜綿背上書包轉身大步離開。
祝煜沒有挽留,看着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裡,挺直的背脊慢慢佝偻。
明明事情發展跟他預想的一樣,明明在這一刻他成了赢家。
為什麼他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走出餐廳的時候,姜綿一片渾噩,她分不清哪條路才應該是她走的,隻胡亂的轉過一個又一個街角。
冥冥之中像是有什麼在指引,周遭人來人往,她在人群中停下腳步,側頭看向身旁小鋪的玻璃櫥窗。
櫥窗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黏土手工作品,并排擺放得整整齊齊,大多都是一些小動物,被人捏得栩栩如生。
她被許言琛騙了。
那些并不是他從小攤上順手買回來的,他送她的不是,他擺在書桌上的也不是。
她以為自己是能拉他出來的人,結果到現在才可笑的發現,原來她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她騙不了自己,在她聽見那個時間點的時候,一切都自然而然的串聯了起來。
她擡手擦拭眼底的濕潤,可眼淚卻跟洩了閘的洪水般,停不下來。
姜綿無助捂住臉抽泣。
為什麼那麼巧,偏偏就是去年四月。
直到天黑了下來,她才拖着步子走回許家。
還沒走近,她一眼就認出了站在車站低着頭的人,平生第一次生出想躲避的想法。
沒來得及等她做出反應,許言琛擡頭看見了她,幾步朝她走來,揚唇笑得散漫:“去哪玩兒了,怎麼回來這麼晚?”
他伸手想幫她提書包,姜綿往後退了退,躲開了他的手。
許言琛手停在半空,微微皺眉:“怎麼了?”
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垂着腦袋繞開他往前走:“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以為她是逛了一下午逛累了,許言琛沒太在意,收回手插兜,轉身慢步跟在她後面。
有些事情是得慢慢來。
一開始許言琛以為她是在逃避考試的承諾。
直到後面連續好幾天,無論在什麼地方,她看見自己都會找借口離開,他才後知後覺,她是在躲自己。
于是在她出門買雪糕回來的時候,他在半路截住了她。
街邊路燈昏黃,照在兩廂對峙的人身上。
許言琛攥住她的手腕,用了點力:“為什麼躲我?”
“我沒躲你。”姜綿在他手裡掙紮,怎麼也沒能掙開,反倒讓他更加用力握住,她蹙眉不滿,“你放開。”
“沒躲我為什麼不回我信息?沒躲我為什麼看見我就跑?”
說到這兒他有些惱,眉眼壓低逼視着她的眼睛,低聲誘問她:“是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嗎?嗯?”
她強迫自己淡定,看着他搖頭,沒有一絲感情波瀾:“沒有,什麼也沒發生。”
“那是為什麼?是我做錯了什麼,惹你生……”
他情緒激動,步步往前逼近,姜綿後退不及,出聲打斷他的動作:“許言琛!”
她從未這樣厲聲叫過自己,許言琛愣在原地。
姜綿攥緊手心,指甲陷進肉裡,靠着一絲疼痛維持自己的理智。
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是沒忍心看着他,微微偏頭說:“以後我們就各自走各自的路吧。”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緩了好一會兒,他幾乎是被氣笑,咬牙一字一頓:“你什麼意思?”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揚起一張白淨的臉看他,出口的話直戳人心:“意思就是,我不想和你當朋友了,我想過好我自己的生活。”
“說實話,一直以來,你帶給我的隻有無窮無盡的壓力,我逃課,被懲罰都是因為你,我覺得很丢臉,你能不能别再擅自攪亂我的生活了?”
許言琛眼底一陣刺痛,嘴唇翕動好半晌沒說出一句話。
他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他隻是回了趟家,怎麼一切都變了樣。
趁他這時候松了勁,姜綿抽出自己的手轉身逃離。
“姜綿!”他冷下聲喊她,見她站定,又柔下了聲,帶着點讨好,“你之前不是問我,是不是可憐你嗎,我現在可以回答你了。”
“不重要了。”話剛出口,姜綿鼻尖泛酸。
她不是沒察覺到他的刻意讨好,隻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她能做的隻有更狠心。
她顫抖着聲線,重複了一遍:“都不重要了。”
一陣沉默後,她聽見身後的人似乎是輕嘲了一聲,擡腳踩碎了腳邊的枯葉,喃喃道:“行,……行。”
身後少年的腳步聲愈行愈遠,直到最後再也聽不見聲音。
風卷起腳邊的落葉,帶着它們上下起伏降落,推向更遠的地方,披在背後的頭發被吹得淩亂,糊了她的眼睛,也模糊了她的視線。
姜綿抱着快融化的一袋雪糕,無力的蹲下了身,積蓄良久的眼淚在這一刻頃數釋放。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眼淚重重砸在地上,綻開一朵朵淚花,連帶着她的心一起,碎了一地。
她隻是怕他在知道真相以後,會更加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