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吻來得太過突然,姜綿卻在他俯身湊近時,有所預料般閉上了眼。
眼睫輕輕顫動,她能清楚感受到,當他微熱的唇瓣貼上來的那一刻,自己的心跳好像停了一秒,而後又開始極速跳動。
逼仄空間内,溫度逐漸上升,她讷讷屏住了呼吸,隻能聽見自己淩亂的心跳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言琛往後撤開,攬着她腰的手稍微松了松。
見她臊紅了臉,他啞笑出聲,伸手劃過她粉嫩的唇瓣,眼底旖旎缱绻:“這樣才算親吻,小姜同學。”
她怎麼會以為,那句話裡的“親吻”,隻是單純親一下臉頰就行的。
這下姜綿羞的連眼都不敢睜了,捂着臉倒靠在他肩上,聽着他因愉悅而發出的悶笑聲,慢慢抿了抿嘴巴。
出轎廂的時候,姜綿臉上的溫度還是很燙。
遊樂園裡的照明已經恢複了正常,她一路捂着臉頰,生怕被人看出異常。
沒多久後,她還是沒忍住,在某人的低聲哄騙下撤開了手,任夏日的風撲在臉上,竟有些絲絲清涼。
離遠了摩天輪,他們心不在焉逛着園區,兩人中間始終隔着段不遠不近,有些奇怪的距離。
明明關系已經更近一步,怎麼一時之間好像有些更加拘謹了。
姜綿垂眸想了想,覺得應該是大腦還沒适應過來,沉澱一會兒就好了。
她在心裡暗暗默念:要适應,一會兒就好了。
她兀自想着,沒注意到自己連腳步都放慢了些。
隻是想些事情的時間,許言琛一轉眼就發現身旁人不見了,他停下腳步,轉身看見身後垂着腦袋不知道在思索着什麼的人,瞬間松了口氣。
而後,他突然有些懊惱自己一時的疏忽。
在她朝自己走近的那一瞬,許言琛伸出手,見她擡頭面露詫異,他直接拉起她的手輕放在自己手心。
他問:“在想什麼?”
手被他裹緊,姜綿這才覺得有了點兒實意,她笑起來,嘴角的一對梨渦便跟着淺淺浮現:“沒什麼,隻是感覺還有些不真實。”
她所想的,許言琛大概也能猜到一二,他低下眉眼,語氣歉意很濃:“是我的問題。”
她搖了搖頭,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像是在逗他開心。
她一向善解人意,而他卻不能因此就得寸進尺。
許言琛牽着她的手,穿梭在園區,路過每一個項目都會問她想玩不想玩兒,而姜綿始終都笑着輕輕搖頭。
其實,跟他一起漫步就很不錯,她喜歡這種淡淡的幸福感。
看出她确實對這些玩樂項目興緻不高,許言琛帶着她走在江邊的步行道上,走着走着就從身後變出了一個棉花糖。
姜綿一驚,而後雙眼放光接過:“你什麼時候買的?”
他翹起嘴角,語氣像哄小孩:“在你專心看它制作過程的時候。”
那時她隻是覺得過程有趣,多看了一會兒,沒想到他能留意,她心裡甜滋滋,低頭看向手裡的棉花糖。
棉花糖是兔子形狀的,姜綿一口咬掉它半隻耳朵,入口瞬間瞪大了眼:“好甜,你嘗嘗。”
許言琛目光停在她嘴角,眸色一暗:“是嗎?”
她忙不疊點着頭遞上去,少年卻握住她拿棉花糖的手往一邊偏了偏,微微彎腰抿走她嘴邊的那一抹。
卷入口中的棉花糖在舌尖化開,姜綿呆愣住,看着他說不出話。
許言琛舔了舔唇,挑眉笑得惡劣:“果然很甜。”
她在他惡趣味的逗趣中,又悄然紅了臉。
“媽媽,這個哥哥為什麼要搶姐姐嘴裡的棉花糖啊?”
腳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小屁孩兒,小孩兒此刻正擡頭盯着他們看,撲閃着大眼似乎很不解。
童言無忌,這下連許言琛都有些沒想到,他眯了眯眼,剛想“友善教育”一下他,小孩兒媽媽就急忙跑了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他們。
随後提溜起他就往前走,嘴裡還不忘圓回小孩兒的世界觀:“因為那個哥哥是壞蛋,專門欺負漂亮姐姐。”
等他們走遠了,姜綿終于忍不住撲哧笑出聲。
莫名被冠上“壞蛋”稱号的人面不改色,輕咳了聲,牽着她繼續往前走,話語坦蕩:“行吧,壞蛋就壞蛋。那壞蛋現在要拐你去音樂節,漂亮姐姐去嗎?”
她笑得臉蛋兒紅撲撲,側過臉看向他,聲音比棉花糖還甜:“去!”
音樂節開在沙灘邊,正是氣氛最濃的時候。
舞台上燈光閃爍,正在表演的是一個很小衆的樂隊,台下觀衆拿着熒光棒跟着節奏一起揮舞。
他們并沒有進場,而是坐在了沙灘旁的階梯上,隔得不算遠,既不吵也能聽到音樂。
熱浪下,棉花糖化了一手,姜綿朝旁邊人攤開手,眉眼盡是嬌嗔。
許言琛失笑,在兜裡翻找紙巾,隻是松一會兒手的功夫,就有人上前詢問。
“你好,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嗎?”
問話的女生先是滿臉期待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坐他旁邊的人,隻朝她輕輕點了點頭,可能是誤把她當成妹妹了。
這樣想着,姜綿忍不住轉開身想笑,但她隻是稍微動了動,就被人一把給撈了過去。
許言琛攬着她的腰,先是對她皺眉眯了眯眼,而後轉頭拒絕果斷:“抱歉,看起來不可以。”
“不好意思!打擾兩位了。”這樣親昵的動作,女生馬上反應了過來,她一臉驚慌,邊彎腰道歉邊逃離了現場。
等人沒了影兒後,姜綿才開始誇獎起他:“小許同學今天很有魅力喲!”
許言琛假裝聽不懂她泛着酸的話,攬着她腰的手收緊了幾分,低頭對上她的眼,沒什麼正形:“隻是今天有魅力嗎?”
她垂下眼笑:“今天看你穿這麼正式,還以為這次聚餐很重要。但因為是聚餐,所以我覺得自己穿什麼也都無所謂了。”
她聲音很輕很柔,像在娓娓道來一個故事,許言琛低着頭一邊給她擦手一邊靜靜聽她講述。
“隻是後來聽你說要去遊樂園,我期待之餘又有點緊張,因為是和你一起,再沒有其他人。我回房間後在衣櫃找了好久,才找到這條顔色跟你襯衣相近的裙子。”
他擦手的動作一頓,聽見她又笑吟吟的問:“好看嗎?”
許言琛頓時哽住,心一緊,他将她擁在懷裡,聲音很澀:“好看。”
她是自己見過,最好看的姑娘。
他從來沒有注意到她的這些小心思,她的小心翼翼,她的慢慢貼近。
不知不覺間,他原來忽略了這麼多。
察覺到他的情緒,姜綿摸了摸他的臉,淡琥珀色瞳孔在夜色中格外漆黑,天空的星星像是全部掉入她眼裡,亮得不行。
她聲音糯糯:“剛剛在摩天輪上,你說‘再好的日子都沒有今天好’是什麼意思啊?”
他笑意溫柔,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除夕那天,我跟你一起去看叔叔阿姨,不僅僅是去打個招呼,也是想跟他們交代一下。”
“交代什麼?”她神色不解,見他不說話隻笑,突然就靈光乍現,掐了一把他的腰,“好啊,原來你早有預謀!”
她撓人就跟撓癢癢似的,許言琛一把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摟緊她,下巴輕擱在她發頂:“我對你,是徐徐圖之。”
姜綿埋在他頸窩蹭了蹭,聞着他身上的味道有些心猿意馬:“那你那天為什麼又不說了?”
那晚發生的事還深深印在腦海裡,那個停在距她咫尺間的溫度,讓她有些恍惚不清,難以分别他的意圖。
隻記得那晚的風很大很涼,可他的懷裡卻意外的溫暖,讓人難以忘懷。
但比起那些,許言琛今晚的回答,更讓她一輩子也忘不掉。
夏夜微風輕拂,裹挾着一絲涼爽,他聲音透着沙啞:“還記得那天在車裡,你倒在我腿上睡着了,我才發現你對我一絲防備心都沒有。”
“那時候我就改變了主意,你爸媽很愛你,肯定因為這個着急。所以我想等你再長大一點,能夠自己做主,叔叔阿姨也就不會擔心。”
“18歲生日快樂,綿綿。”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成長為了大人,以前被父母遮風擋雨的他們,現在要獨擋一片天了。
可他的姑娘卻過的不好,明明是該在父母懷裡撒嬌的年齡,卻一個人背井離鄉來到這個對她而言滿是陌生的地方。
對她而言,比這個城市更熟的,是她爸媽墓地的地方。
不知不覺間,姜綿眼眶已經蓄滿了淚,她不知道許言琛心思如此細膩,吸了吸鼻子,她聲音打着抖:“我不知道你想了這麼多,其實我一直都不敢告訴你,高一在江邊喝醉說的話,我一直都記得,我刻意不提是害怕你真的……”
後面的話她沒能再說下去,姜綿窩在他懷裡哭的一抽一抽。
她哭的實在傷心,連帶着他的心也一塊兒揪了起來,許言琛捧着她的臉,用指腹輕輕擦走她的淚。
“不是可憐。”他對上她有些懵的眼睛,又正色重複了一遍,“我對你從來不是可憐,是心疼。”
怕她不信,他說的很認真,每一字每一句都看着她的眼睛。
姜綿抽噎着,反捧住他的臉,親了親他的嘴角。
動作很輕,就像一片羽毛落下,撓的許言琛心裡癢癢的。
她說:“謝謝你。”
許言琛回神挑了下眉,勾了下她鼻尖,插科打诨:“别勾引你男朋友,你男朋友的忍耐力沒你想的那麼強。”
男朋友?好突然的稱呼,她一點兒也不适應。
她摟住他的脖子,難得跟他撒起嬌來:“許言琛,一般跟關系好的人都叫你什麼,阿許嗎?”
書店的老闆,面館的宋爺爺,她之前聽挺多跟他親近的人都這麼叫他。
少年嗓音壓着笑,低低“嗯”了聲。
她突然開朗:“那我以後也這樣叫你好不好。”
許言琛沒回答,嘴角卻抑制不住往上揚。
“不說話,是不喜歡嗎?”她故意,“那我叫聲試試,阿許?”
“嗯。”
“阿許,阿許。”
“嗯。”
“阿許阿許阿許……”
他終于忍不住笑出聲,捏了捏她的臉:“是複讀機嗎?”
“我喜歡這樣叫你,你呢?”
許言琛沒說話,隻是抱着她把頭埋在她頸窩,任由她玩弄着自己的頭發,貪戀着這隻屬于他們兩人的仲夏夜。
他也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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