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從她身上取走什麼,有沒有跟她打聲招呼,她不關心。
因為她本身就所剩無幾,有人覺得她有價值,那就盡管拿去用吧,說不定她還能找到一絲絲的存在感。
她明明想勸自己這樣想,可腦海卻不斷閃過貼吧裡面對她和許言琛關系的評定。
資助者和被資助者,姜綿忽然覺得有些難堪,低下頭不去看他。
可沒一會兒,就感覺到下巴上多了一道鉗制,輕輕的,掰過她的臉。
許言琛強迫她看自己,像是看透了她在想什麼,語氣不容置喙:“我們的關系,輪不到其他人來評判。”
“他是他,我是我,你從來不是用來估價的商品,姜綿,我會永遠保護你。”
姜綿聽着他的話,忽然就紅了眼眶,兜裡的手慢慢改為和他十指相扣,她說:“還記得之前有次在這裡,你為我動手打了人,學校罰你念檢讨,你卻不管不顧說要保護我的話。”
“那時候我就在想,人和人之間怎麼能做到這樣毫無保留,想不通的時候還懷疑過你是不是對我有所圖謀。”
他失笑:“沒錯,就是對你有所圖謀。”
姜綿很驚訝他的坦誠,睜大了眼:“原來你從那時候就……”
許言琛聳了聳肩,誠實得可怕:“從那時候我就喜歡你,但你傻乎乎說把我當哥哥,我還傷心了好幾天,懷疑是不是自己太沒魅力了。”
他說完,姜綿疑惑了聲,蹙起眉努力回憶着,怎麼也沒想起來自己說過這句話。
她認真思考的樣子比平時還要可愛幾分,長長的睫毛下垂着,在眼睑處投下一片陰影,白嫩的臉頰兩側鼓了又鼓,這是她想事情時下意識的小動作。
任她怎麼想,許言琛低下頭輕笑,揣在兜裡的手一下一下揉撚着她的指尖。
以前怎麼樣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的未來,會和她一起。
這個結論,讓他日夜興奮,暢快淋漓。
*
回去的時候,教室不知道為什麼一片混亂。
前排靠窗的桌子倒在地上,書散了一地,旁邊的人坐在座位上,有些驚魂未定。
姜綿坐回位置,看着不遠處熟悉地方的一片狼藉,問起周圍人:“發生了什麼?”
前桌的女生轉過身看她,話語中帶着驚恐:“剛剛呂佳佳突然一下暈倒了,整個人一點兒反應都沒有,臉色煞白,吓死人了。”
姜綿呆滞了一下,腦海裡的面孔和女生剛剛說的名字對上,後知後覺開始擔心。
整個教室現在都在議論着這件事,不知道聽誰說的已經送去了醫務室,姜綿才放下心來,以為隻是普通的低血糖。
直到晚課前,教導主任走進教室,手裡沒有拿書,低着頭站在講台上,反常的沉默。
姜綿看向已經被整理好卻依舊空着的位置,心中頓感不好。
理科一班也在這個時候,安靜的不能再安靜,大家都看着講台上的人,似乎還抱有一絲希望。
良久,那道憔悴滄桑的聲音響起,徹底擊碎幻想,給那道生命下了最後的判決,班上還是很安靜,大家都好像還沒緩過神來。
他們都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以為的低血糖暈倒會變成家族遺傳心髒病,輕易奪走了同學的生命。
姜綿也不明白,她甚至有些無力,想癱軟在課桌上,可她在許言琛藏在課桌下安慰似的輕撫中緩過神來,挺直了背眼神又開始渙散。
那天後,教導主任自請降職,說是他第一時間沒能了解學生情況,保障學生安全的工作不到位。
這件事的熱度一段時間内徹底蓋過了資助的事,放在她身上的關注變少了,姜綿卻并沒感到輕松。
沒多久,班上一切如舊,那個屬于呂佳佳的位置一直空在了那兒,大家好像忘了她,又或許是故意閉口不談。
難得的周五,姜綿推了程渡他們約的聚餐,放學後一個人跑到了天台。
跨過一堆破爛書桌,她坐在裝有高高護欄的邊緣,擡頭看向一望無際的藍天,鬼使神差想起了體測那天。
也是跟今天一樣的好天氣,白雲藍天相映襯,她拉着呂佳佳的手,一同沖過了終點。
想起了高中的最後一次運動會,她坐在花壇邊躲太陽,正巧碰上呂佳佳笑着伸手分享她手裡的瓜子,而她卻搖了搖頭拒絕了。
也想起了無數擦肩而過時,她們笑着點頭問好。
在她心裡,她們已經是朋友了。
她看着不着邊際的天空,心情倏然沉重。
記得那天,還是理科一班班主任的教導主任跟他們說,要替呂佳佳實現她的願望,好好學習,考上京大。
想到這裡,姜綿微微出神,突然感到願望這個詞有了更具象的體現。
從前覺得什麼都可以的她,現在好像有了更加明确的目标。
正想的入神時,身後突然傳來鐵門被打開的“嘎吱”聲。
這棟樓的天台荒廢了很久,一般不會有誰來,也是因此她才選擇來這裡。
聽到動靜,她心下怔然一瞬,但在轉過頭看清來人的刹那間,卻不自主彎起了唇。
一切好像在這一刻,都開始變得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