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知栀看着那雙看不透的雙眸，最終還是躲閃開來，她轉身輕輕将門關上，走到玄關處坐下換鞋，還特意跟一旁的程言澈保持了一些距離，低着頭小聲喊了一句。
“哥哥。”
程言澈聽到後一愣，盯着蘇知栀看了幾秒後才開口：“不是說不回來吃飯嗎？”
“我是說不一定，也沒說不回來，而且我也好久沒回家了，想爸媽了。”
“是嗎？”程言澈的語氣自然是不信。
蘇知栀彎腰換着鞋，隻是輕聲“嗯”了一下。
她并不會撒謊，所以也不敢去看程言澈。
程言澈倒是沒有再問什麼，隻是無言地坐在旁邊，但沒有任何要起身進屋的動作。
蘇知栀換完鞋也沒起身，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她了解程言澈，他到現在都沒有解釋一句，那就說明了一切。
但蘇知栀還是不甘心，有些事情總要有個清楚明白的答案。
“哥哥，你是真的有女朋友了嗎？”
程言澈怔了怔，突然垂眸啞笑了一下，擡手扯了扯襯衣上的領帶，然後視線又緩緩回到蘇知栀身上。
他低沉的聲音傳過來，好似又帶了些無奈：“你總是這樣。”
蘇知栀側頭看向他，有些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程言澈唇角邊帶着一絲無可奈何的淺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你隻有在每次生我氣的時候，才會叫我哥哥。”
蘇知栀心髒猛然一墜，頓時大腦一片空白。
從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歡上程言澈的那一刻開始，她每次對着程言澈叫出的那一聲聲哥哥，仿佛是在一次次地告訴自己，他們之間不可能。
就像她不喜歡回到程家一樣，因為這裡的一切都時時刻刻提醒着她，他隻能是她哥哥。
雖然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但她享受着程家二小姐名頭帶來的一切優渥生活，同時這些也像枷鎖一樣禁锢着她。
好像隻有直接叫程言澈名字的時候，蘇知栀才會短暫做一做那不可能實現的夢。
但現在，她這拙劣的伎倆還是沒能逃過程言澈的雙眼，被他直接攤開擺到了明面上。
“所以是真的嗎？”蘇知栀執拗地想要一個答案。
程言澈收回視線，盯着自己手腕上那串佛珠，半晌後才說話，語氣不冷不淡：“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一句話問的蘇知栀啞口無言。
是與不是，都與她無關。
她隻是他妹妹，僅此而已。
這些年其實蘇知栀早就明白，他們之間根本沒有可能，程言澈隻是把她當做妹妹。
可每當看到依舊單身的程言澈，她又會抱有一絲自欺欺人的幻想。
哪怕以妹妹的名義能一直陪在他身邊也是好的。
可現在。
夢終歸是夢，總有醒來的那一天。
蘇知栀笑了一下，心底五味雜陳，她輕飄飄說了一句“恭喜”後直接起身進了屋裡。
*
程言澈和蘇知栀一起回家吃飯對蘇岚來說是一件天大的開心事。
自從蘇知栀開始工作搬出去後，小半年時間回家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飯桌上蘇岚不停地給蘇知栀夾着她愛吃的菜。
“栀栀，你都好久沒回家裡了，那電視台就這麼忙嗎？”
“新聞部的事情是多了些。”
蘇岚看着似乎變瘦不少的蘇知栀有些心疼。
“你要是不喜歡這麼忙，我去給你們台長打電話，給你調一個不忙的崗位。”
“媽，我挺喜歡的。”蘇知栀趕緊打斷蘇岚，“我以後盡量多回家吃飯就是了。”
當初知道蘇知栀想去電視台的時候，蘇岚就打算提前去給台裡打個招呼，是蘇知栀不想靠着程家的關系走後門，才攔下了蘇岚。
一旁的程懷楚對着蘇岚說：“孩子喜歡就由着她吧，年輕人忙點也不是什麼壞事。”
蘇知栀雖然是程家收養的，但程懷楚和蘇岚一直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待。
程言澈有的，她也不會少，甚至更多。
正因為他們真心實意地對自己好，蘇知栀更是不敢表露出一絲對程言澈越界的喜歡。
程懷楚放下筷子，突然話鋒一轉：“栀栀，你哥哥準備要訂婚了。”
“我也是今早看了新聞，還以為是他在外胡來被媒體拍到，我打電話過去都準備好好罵他一頓了，結果他直接跟我說準備要訂婚了。”
……
程懷楚後面的話蘇知栀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從聽到程言澈要訂婚開始，她呼吸一滞，眼眶止不住的發酸，她拼命地忍住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蘇知栀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程言澈，可他依舊不緊不慢地吃着飯，什麼也沒說，甚至臉上的神情都沒有任何波瀾，就好像他們剛說的訂婚男主角不是他。
“那真是恭喜哥哥了。”蘇知栀擠出笑容，“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這麼有福氣，能讓哥哥心動。”
蘇知栀一口一個哥哥地喊着，聽得程言澈不禁微微蹙眉。
蘇岚：“是宋家的女兒，去年你爸爸生日宴的時候還來過咱們家。”
“那确實跟哥哥挺般配的。”
蘇知栀低下頭猛地扒了幾口飯，硬生生将眼淚又憋了回去，生怕蘇岚他們看出自己的情緒。
“栀栀，你哥哥的終身大事也算是定下了，媽媽有些朋友的兒子都挺不錯的，你要是願意……”
“媽。”一直沉默的程言澈突然開口，“栀栀現在還小。”
蘇知栀看了程言澈一眼，好像就想要跟他作對一樣：“我不小了，而且我覺得媽說的對，如果有合适的人那當然好了。”
“太好了，那我來安排。”蘇岚連連應聲。
後面整頓飯下來，程言澈都冷着一張臉沒有再說一個字，吃完飯早早就離開了程家。
陪着程家父母聊了會兒天後，蘇知栀也找了借口離開。
初冬夜晚的寒意漸漸襲來，蘇知栀一出門就不禁打了一個寒戰，她趕緊把手插進兜裡，快步朝停車的方向走去。
剛走了幾步就看到有個人影靠在自己車旁，隐隐綽綽，幾乎要與這黑夜融為一體。
蘇知栀還是提高了些警惕，但走近才看清是程言澈，他修長指間的那抹猩紅在黑夜中忽明忽暗。
程言澈看見蘇知栀過來，立刻掐滅手中的煙，朝她走過來。
蘇知栀想要裝作沒看見從他身旁走過，卻被程言澈一把拉住。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蘇知栀甩開了程言澈的手：“不用了。”
“你是在跟我置氣嗎？”
蘇知栀也不看他：“沒有。”
“訂婚的事情我沒有提前跟你說是因為……”程言澈話還沒有說完就直接被打斷。
“你不用跟我解釋，我也沒有生氣的資格。”
程言澈看着蘇知栀那雙微微泛紅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蘇知栀見程言澈不說話，便小心翼翼拉住了他的衣袖，委屈的像隻小貓。
“你能不訂婚嗎？”
“栀栀，别鬧小孩子脾氣了。”
程言澈擡手想要摸一摸蘇知栀的頭，他覺得小姑娘隻是鬧脾氣，像之前一樣哄一哄就會好。
蘇知栀卻突然後退一步躲開他，聲音中都帶了一絲哭腔：“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程言澈看着蘇知栀，眸中有一種讓人看不透的深沉。
他一直都是這樣，寡言少語，做的決定也很少來解釋，可現在他的沉默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生生地攪動着蘇知栀的心好痛。
“我知道了。”
蘇知栀在程言澈面前一直忍着，可眼淚還是在轉身的瞬間不争氣的一滴一滴砸下來。
對程言澈八年的喜歡，她知道在今天該結束了。
蘇知栀和程言澈兩人在樓下說話，誰都沒有注意到對面停着的那輛車裡的人。
男人坐在後駕駛座位上，一動不動地盯着外面發生的一切。
雖然聽不太清他們的對話，但是他卻能清楚地看到蘇知栀臉上的表情。
看着蘇知栀離開，男人皺着的眉頭卻沒有一絲舒展。
看着車窗發了許久的呆，随後像是想起了什麼，拿起手機在備注姚導演的人的對話框裡飛快地回了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