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芷總算知道張金花在院子裡說的是什麼。
原來是讓江二郎盡快把房子蓋好搬出去。
江大郎在江家老兩口子提議完分家後,便開始着手這件事,畢竟一分家,這個家就是江序的了,他們再待在這算是怎麼個事?
雖然天寒地凍,但是冬天在家裡窩着的人也多,方便找人幹活,江大郎分得的地皮在江家右側,這幾天已經熱火朝天的幹起來了。
獨獨江二郎這邊一直在拖,張金花這才忍不了,再加上劉芬這幾天縱着江鐵蛋來要吃要喝,她實在不想再看見這糟心的三口子,在院子裡把江二郎好一頓說教。
罵得江二郎擡不起頭,連連答應盡快搬出去。
張金花早上和她說這件事的時候還義憤填膺,到最後還看着她補了一句:“到底已經分了家,這個家以後就是你和三郎的,就算是親兄弟也要明算賬,他們總不搬出去也不是個事。”
周芷愣了一會,随即反應過來。
張金花這是怕她不願意?
确實,要她是普通的新嫁進來的媳婦,都已經分家了,相公的兩個哥哥還總在自己家裡不搬出去,難免會心生埋怨。
但是周芷完全沒想到這一點,最主要的是她對這裡的歸屬感不強,到現在她還是把這裡看成是一個臨時的居住地,等到時機成熟,她肯定是要離開的。
張金花看着小兒媳才反應過來的樣子有些欣慰,又有些恨鐵不成鋼。
欣慰的是小兒媳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恨鐵不成鋼的是她竟然現在才反應過來,還是在她的明示下才反應過來。
歎了口氣,張金花覺得小兒媳還是太年輕,自己還是要活得久一點護着這小兩口,要不然他們怕是要被生吞活剝了。
——
臘月十八,轉眼間周芷嫁過來已經半個月了。
周家兩邊的屋子都在緊鑼密鼓地蓋着,想必年後就能蓋好,這段時間江二郎夫妻倆也一直在忙活房子的事,少有空閑在主屋面前打轉,張金花罵人都罵的少些了。
周家那邊周芷得到消息,那副吊命的藥起效果了。
也許是周震命不該絕,在周芷嫁走後沒兩天便睜開了眼,身體一日一日的好轉,聽說他知道周芷嫁人之後沉默了許久。
其他的,周芷便不知道了,來傳話的人隻說了這麼多。
相比起周震,她其實更關心周王氏和周金寶,這兩個間接的和直接的兇手可千萬不能過得好啊,當然也不能死,有些仇,她得親自報才行。
撇開周家不談,這幾天周芷發現江序好像身體越發的差。
剛和她成親時還能自己下地吃飯,甚至有精力教她習字,這兩天卻是連床都下不了。
連吃飯都是張金花端過來喂的。
眼看着江序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張金花這兩天眼睛一直是紅腫着的,雖沒有在她面前掉眼淚,但是那樣子一看就知道背地裡沒少哭。
周芷心裡也打鼓,要是江序真死了,她怎麼辦?
她能順利的脫離江家嗎?
就算能脫離,她以後的路要怎麼走?
現在的她手裡隻有二兩銀子,其他的一概沒有,離開江家她又能去哪?
在她焦灼的時候,江序又一次病發。
這次是在半夜,她原本是一宿沒睡照看着江序的,前兩天都是張金花,這幾天她看她實在熬不住了,便主動提議她晚上她來照顧。
也許是這段時間她表現良好的原因,張金花同意了。
可就在今晚,周芷手枕着腦袋,歪着頭昏昏欲睡時,突然聽到一聲動靜。
是江序,他原本病得昏昏沉沉的,很少有響動,現在卻突然發出一陣幾乎要把肺咳出來的動靜。
周芷一下驚醒,跑過去一看,江序竟然咳出一大灘黑色的血,地上,被子上都有,人也是出氣多進氣少的樣子。
周芷一下慌了。
擔心是肯定的,關鍵是為何偏偏是今晚,為何偏偏是她照看的時候?
張金花不會以為她故意害她兒子吧?
雖然這種懷疑很扯,但是誰知道一個失去了兒子的暴怒的母親會做出什麼事來?
周芷快步上前,将江序扶起來,靠在床頭,防止他被自己的血給嗆到,她微薄的急救知識隻能知道這個了,然後便匆匆跑出去找張金花。
江序迷迷糊糊中費力睜開一絲眼皮,便看見周芷一臉擔心的将他扶起,随後便匆匆跑出去叫人,他還想再看,可惜沒了力氣,再次沉沉昏睡過去。
被匆匆忙忙的周芷喊醒的張金花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好,一路跌跌撞撞的來到兒子房間。
入目便是刺眼的大灘黑血,和臉上無一絲血色,眼睛緊閉的兒子。
她當即便腿軟了,扶着門框差點栽倒在地。
人在極度悲泣下是發不出聲音的,因此她隻能望着兒子,喉嚨裡發出“嗬嗬”地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