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燦爛,碧空如洗,青翠欲滴的竹子沙沙作響,晃動的竹影淺淡,錯落的光影編制成了一張巨大的風景畫。
惬意又祥和。
江訴和禹王正在邊走邊聊,陸佑善唇邊挂着适宜的笑容,在看清來人後,身體不由自主變得僵硬和顫抖,仿若看到了什麼極其害怕的東西,既挪不開眼,也邁不動步子,就眼睜睜看着危險的東西壓進,讓自己碎得四分五裂。
枕清将陸佑善的神情與狀态盡收眼底,她心中驚奇,陸佑善居然會害怕江訴。
枕清站起身,先是瞧了一眼江訴,又望向禹王,有意對陸佑善介紹般道:“這是我阿耶,而另一位是江訴,朝中官任中丞,佑善,江中丞是一個很好的人。”
陸佑善已緩過來,她微微一笑,朝二人一同行了禮,“見過禹王和江中丞。”
“我知道你,陸家小女,和沿溪關系極好。”禹王道。
陸佑善聞言望向枕清,撲扇的眼睫略為遲鈍,後露出溫良的笑來,道:“沿溪她是個極好的人,很高興能和她成為好友。”
禹王朝江訴微微一笑,二人沒多打擾她們,陸佑善見他們遠走,不出片餘便要起身告退。
枕清忽而開口問:“佑善,你看到了我的那一封信了嗎?”
陸佑善聞言,眼神閃躲又擡眸疑惑般問:“什麼?”
明知道她所指的是什麼,還要和她裝糊塗,明知道陸佑善不願意繼續深談,她偏要撕開這層僞裝,把真心袒露出來。
她不想她們的關系梗在喉間,既上不去,也咽不下來。
枕清道:“我死後寄給你的那封信,佑善,我們都心知肚明,現在又何必裝迷糊。上一世确實是我對不住你,你不願意和我深交我能理解,但我們兩心裡想什麼做什麼,彼此當真會不清楚嗎?你找羅長觀是為了什麼?當真是為了我和你的家族嗎?”
陸佑善捏緊的手緩緩松開,苦笑一聲道:“你還是那個你,說話永遠都是那麼地直接,總叫人猝不及防。”
枕清正色道:“因為我把你當做我的好友,若有一天我對你心懷芥蒂,有所隐瞞,那麼我們便不再是好友了。”
那麼我們便不再是好友。
現在的枕清也依然把她當作好友嗎?
陸佑善在心裡默念着,刹那間,突然有疼痛襲來,蔓延到全身,她猛然站起身,勉強維持鎮定道:“上一世的事情,我……我已經不在意了,隻是一個皇後的位置,始終不及你。”
她紅了眼,又輕輕道:“始終不及你……”
枕清看出她的不舒服,想要扶穩她的手在她坐下的片刻頓住,陸佑善斂下發紅的眼,腦袋偏向别處,若不是看到眼尾的淚光,似以為她在思索。
枕清也坐在廊下吹風,四周安靜到聽不見一絲一毫的響動,她心緒不由被風牽着走遠。
即使在上一世她倒台了,可是師傅不是攻克進來了嗎,陸家再怎麼樣,也不會淪為階下的地步囚,更不會連性命也護不住,除非突然發生了什麼變故。
而且現在的陸佑善對她沒有那麼大的敵意,好像是真的還在把她當做好友,即使發生了那麼多的事。
半晌後,枕清又問:“那你上一世的死,是因為江訴嗎?你為什麼那麼怕他?”
陸佑善垂下眼睑,她忽地胸腔起伏,猛地連聲咳嗽,她喘息片餘後,才緩緩開口道:“江訴并非所見那般良善,他……你……小心為上。”
枕清并不在意這些警惕的話,江訴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她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清楚。
枕清問:“你因何而死?”
陸佑善回道:“我自己。”
“那你為什麼那麼怕江訴?”
“他手段高明又犀利,怎麼能叫人不怕呢?”
陸佑善突然松懈下來,偏頭望向枕清不解的雙眸中,警醒般道:“況且你還把他驅逐出了長安,他回來後,心裡難道不會憎恨你嗎?你死的時候就見了他一人,難道不是他害死你的嗎?”
“不是他。”枕清反駁道。
陸佑善問道:“不是他,那又會是誰?”
“我是中了慢性毒藥,不是他害死的。”枕清忽而閉眼,她不再想繼續這個話題。
陸佑善追問:“那時候是毒發了嗎?”
枕清無奈道:“我不知道。”
陸佑善以不信的口吻道:“難道真的和江訴一點關系都沒嗎?你原本好好的,唯獨見到他成了這般下場,你叫我怎麼信不是他。”
“佑善!”枕清不想再談,“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枕清隻記得調的熏香加快了毒發的速度,而她那時候也沒打算活了,就想倒在江訴的懷裡,盼望着一切都能結束了。
沒想到結束後便是重生,還是所有人都重生了。
可真的像佑善所說的那樣,江訴真的想讓她死嗎?
枕清遲疑地望向不遠處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