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訴說要和娶北肆姝的時候,符生枝并沒有覺得意外,他心中早有笃定,他會提前說他的動作,也隻是因為他喜歡欣賞江訴,不想到時候與江訴反目成仇,所以把醜話說在前頭,自然也沒什麼好責怪的。
他點頭說擇日成婚,日子讓他們自己定。
夜幕低垂,寒聲浙瀝。
當夜,符生枝抱住薄映禾道:“你說對了,來聽真的會答應。”
薄映禾放下手中的梳子,望着眼前的銅鏡,看着身後的人,輕聲道:“因為他喜歡北小娘子,讓小娘子嫁給别人,他不能接受。”
符生枝将下額貼在薄映禾的發梢上,擡眸望着鏡子裡的她,兩人在清晰的銅鏡中相互對視。
符生枝忍不住摸上薄映禾的面頰,随後略顯粗暴地挑起她的下巴,薄映禾被這動作,被迫擡起臉,露出纖細淩厲的下颚線。
他緩緩俯下身,貼近道:“對付渭州刺史,怕是北肆姝不能接受,他們兩終歸會有隔閡,被你說對了,我就是一個惡人。”
這樣的動作終歸是難受的,薄映禾拍開符生枝的手,起身壓在符生枝身上,慢慢道:“倒也未必,你去查一查北肆姝的身份。”
符生枝敏銳道:“你認為北肆姝這個身份是假的?”
薄映禾冷靜道:“有懷疑,我總覺得她的防備和警惕心太過強了,她說她自己養在深閨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理應多一些天真,可她性子太烈,也太野。”
符生枝不以為意道:“可我們隴右的女娘不也各個都是烈性子,隴西自然也是一樣的,這有什麼的。我看你就是太多心了。”
薄映禾垂眸掩飾嘲意的笑,走到床榻邊上,回想道:“之前我問過她有關渭州的事情,她都以身體不舒服,從未外出過的理由把我的試探打了回去,可是真的會一點不知道嗎?”
不知道為什麼,薄映禾似乎對北肆姝有敵意,難不成是因為初見那日,說得那一番話惹得她不快了?可是他已經不是說過了,這一輩子隻有薄映禾一個人。而且她還常常給北肆姝送飯,也沒看出來那裡不喜歡北肆姝。
符生枝問:“那你看她身子骨好嗎?”
薄映禾擰眉:“不好。”
符生枝走前,環住薄映禾的腰肢,費點力氣把人帶上了床榻上,緩緩撫開傾瀉在她身上的發絲,壓聲道:“這不就得了。我知道北老頭的,如果不是他的親閨女,他怎麼會願意給一個毫不相關的人用上百位騎兵護送,而且十幾輛的珠寶玉器都往她身邊堆,除了自己的孩子,沒人會做到這份上。”
這些珠寶香車自然不可能是渭州刺史送的,這些都是禹王送給枕清的,不過是以渭州刺史的身份送出來的。
枕清自從來了庭州,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長安的消息,庭州不像長安那般富庶熱鬧,但這段時日過得也算平靜。
而之前讓仇羌去每個關口查看的時候,發現的确都是符生枝的手筆。
這是一個大問題。
枕清略微思忖,于是自己拿出了點銀子,借用應钰在長安的風聲和名望,在隴右各個地方開了商鋪。
或許是有應钰的名氣,這件事完成的也挺順風順水,甚至還在旁邊的郡縣也開了幾家店鋪,生意雖然不及長安火熱,但也平常的好上許多。
而她和江訴的婚事,兩人說定了一個日子,大都督大手一揮應允道:“那好,下個月大婚。”
下個月,好似很近又很遠。
渭州刺史之女和江長史的婚事傳遍了隴右各個郡縣,也漫延到了長安城,不少朝中的風向逐漸傾倒,有樂得其見一派,也有看不得好的意思。
如此以來,隴右與隴西的實力逐漸合并,沒有分歧,那麼兵力十足十的強盛,怕有逼壓到長安的意思。
當然也有樂天派覺得這樣隴右和隴西可以互幫互助,能共抗吐蕃和突厥。
枕清沒聽到,不過這日她倒是收了所謂父親的來信,這信件隻是說說家常話,問是否安好,也提及親事一事,說隴右接連幾日下了大雪,道路封堵,便不來了。
不來也好,枕清也怕他露餡。
不過她沒有在信件上看到古怪的地方,唯獨信封像是被人拆開過,又被粘合在一起。
她自然知道這是被人動過的,隻是她沒有說,而是展開宣紙,提筆寫下一封平常的拿去寄過去,她也沒寫什麼隐藏的話,就是很平常的家書,唯獨在最後加了一句,說自己很喜歡江訴,非常願意嫁給江訴。
這封信大概會在渭州刺史過目,轉手傳到禹王的手中。
枕清吹滅了桌案上的燭火,聽着屋内炭火哔啵作響。
冬日庭州的晚上真的很冷,早上醒來的時候,屋外來了幾道驚呼聲,枕清推開房門,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白茫茫的一片積雪。
竟然下雪了。
枕清拿上一件厚重的襖子,蓋上衣帽,向都督府門外,去往街上的路上,空中倏地下起了鵝毛大雪。
她擡手接下一片雪花,待雪花輕輕飄落在她手中,激起一抹涼意,她用餘光看到身前有一抹熟悉的身影,那聲音帶着惡劣地顫意:“枕清。”
枕清微微擡起臉,看清那人的面容,忽然笑了。
她道:“你來了。”
那聲音極為平和,既沒有劫後餘生的得意,也沒有兵刃相向的狠勁,好似就是一直在等着他出現一樣。
王聞禮聽到這樣的話又麻又木,一時間沒緩過來,待他回過味來,猛然走前,抓住枕清的手腕,見枕清沒動,于是強硬地把人連拖帶拽地扯到一處僻靜逼仄的巷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