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一次的差錯,都護府便已經開始嚴加看守,來往的人調查十分嚴格,就連喜帖也是給予比較親近之人。
大婚在即,都護府置辦都是一片喜氣洋洋的豔紅色。
枕清身穿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羅裙,繡着金絲邊的細膩紋理,無不顯示華貴美豔之姿态。
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佼佼烏絲,玉帶珠花,花容月貌水出芙蓉,心竟不自覺地跟着空了一下,鏡中的自己妝容花钿細膩豔麗,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一颦一笑動人心魂,甚至比第一日換做北肆姝的模樣更為難認。
她拿着栩栩如生的孔雀扇面,圖案瑰麗漂亮,置于身前更顯奪目。
身旁的卷柏眼睛一亮又一亮,突然從一旁抓出幾顆喜糖,放在枕清唇瓣邊,示意她吃。
卷柏雖然想一直看着枕清這副模樣,可也不想再看到枕清暈倒了,上回把他們幾人都吓壞了,生怕出了什麼狀況。
成親這一事本就冗長繁瑣,好在都是符生枝和薄映禾一手操辦,并不需要他們多操心。不過枕清并不需要什麼盛大的婚禮,隻要對方是江訴便好。
這場成親的禮堂也是盡其可能,置辦得最為細緻。
小到裙擺上的金絲秀,大到滿堂賓客的聚集。隴右這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甚至跟符生枝關系好的幾位州刺史都來,可謂是給足了面子。
枕清再看到那些人後,竟然有幾許惋惜,如果是在長安的話,她還能叫上包啟元和陳谷,甚至還能知會陳琅和義甯一聲,興許禹王和商震也能瞧到,不過有應钰和枕靈看到,也是極好的。
枕清拖着逶迤的裙擺,身姿曼妙,她踩上十裡紅妝的毯子,與江訴一起走上正堂。
她看到了不少人,不僅僅有自己認識的人,她甚至還看到了許久未見的齊離弦,正好坐在薄映禾的旁邊。
想來是薄映禾叫來的,她用扇子掩面,挑眉笑笑。
視線微微一轉,她竟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枕清身軀一僵,看着那張許久未見的容顔,竟然濕了濕眼眶,她唇瓣微動,喊出久違的那兩字——師父。
“你阿耶不來,我總得要來啊。”商震面容變得和藹,他笑着點頭,示意她别誤了時辰。
衆人不知枕清的身份,一直以為她便是北肆姝,便也覺得商震是渭州刺史的好友。
近日隴右下起了大雪,山中封路,渭州刺史沒來也屬實正常,派上自己親近的人馬,也算是對此事的珍重。
衆人面色皆是客氣地朝那一處看去,有幾個人認出商震的模樣,神色一凜,心中狐疑不敢相認,可也不敢小觑,隻敢在暗中打量觀察商震。
商震是個大人物,手底下的兵,可以說遍布天下,這手底下有多少人當了官,又有多少人離開了地方,誰也不知道。
可當初的風光與赫赫威名,在戰場上生死搏殺,意氣風發的喝酒吃肉,誰也不敢忘啊。
商震自然也是發覺到了不一樣的目光,但他早就不是之前的将軍,更沒有之前的本事,便也不打算相認,神情一直注視着枕清。
枕清心下安定,知道這是替禹王來看她的成親。
也對,成親的大事,怎麼能沒有長輩呢?雖說薄映禾是她的親姊姊,可終歸是才相處幾月的人,而且彼此對禹王和符生枝都有疑惑之處。
她收回目光,與江訴按照規矩拜堂行禮,忽而聽到遠處一道熱鬧的聲音,好似一位極大名氣的人出現在此處。枕清的頭稍低,她微微看向江訴,兩人心照不宣地行完對拜禮,才緩緩直起腰身,緩緩斜眼向動靜的來源處。
隻見那人闊步走來,面容已有風霜的褶皺與溝壑,但勝在幹淨,年歲雖大,稱不上俊美,卻也别有一番風味,他的體态氣質,在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俊美的翩翩公子。
他走來的步伐卻沉而穩,身形也極其輕快,應當有武功與内力。
“在下梅海,聽聞都督府中有喜事,特意來叨擾,讨點喜氣的好彩頭,不知兩位新人是否介懷?”梅海看向正堂朝他轉來的江訴和枕清。
不,應該說,他先是看向枕清,再轉向江訴,看似詢問,卻有肯定的姿态。
江訴不緊不慢地伸出手握住枕清的手,目光平和地看着那人,笑道:“來者是客,自然不介懷,牧青,安排入座。”
從這人出現到現在,枕清并沒有說話,隻是察覺到這人的目光有些奇怪的意味,她說不出來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卻能感受的到。
梅海麼?
這人不就是河東鹽池的首商。
她擡扇子掩飾半張面容,待禮成後,枕清并沒有在婚房内待着,反倒是江訴一直牽着她的手,挨個會客敬酒。
帶着新婦出面,這件事于禮不合,不過枕清也不想一直在屋子内等着江訴,自然也願意與江訴一同會客。衆人也知都督看重這位叫江訴的年輕人,而北肆姝有渭州刺史坐鎮,今日甚至連來梅海都來了。他們那幾位都沒有意見,自認不可能這般沒眼見力講這件事于理不合,各自都心照不宣地喊了恭喜。
他們兩人先是敬上了大都督,第二位便是薄映禾,第三位枕清原本便是想找上商震,可是商震不想要惹人注意,早就躲在角落裡偷喝了酒。
枕清知道他們二人的身份多有不便,反正商震一定會在庭州待上幾日再走,過兩日也可以寒暄,于是轉頭敬向那位大人物梅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