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滿血絲的雙眼猩紅一片,像是一頭窘迫到絕境的兇獸,怒目四顧,他咬緊牙關,憤怒以及被背叛的野火漸漸點燃了他心中一個名叫理智的枷鎖。
那女人受不了他的脾氣早就想跑,今日見他勢弱,苗頭不對,毫不猶豫地就逃了。
反正他一死,就沒人再追究了。
魏蛟陰森森地想,要是他今日活着下山,必會将這個女人抓回來,日日夜夜都鎖在房間,讓她永遠也見不着明日的曙光。
魏蛟正陰暗又痛快地想着蕭旻珠的悲慘結局,下一瞬床角的櫃子卻突然發出了響動聲。
“誰!”魏蛟目光一凜。
櫃門被推開,緊接着一隻雪白的手腕伸了出來,傳出如玉石般泠泠的女音,“快,拉我一把。”
天知道這麼小個櫃子蕭旻珠是怎麼把自己塞進去的。
魏蛟臉上宛如被做了壞事被抓包似的窘促,但眼神又帶着一絲奇異的亮光。
“你,沒走?”
蕭旻珠很想攤開手,問:這不是廢話嗎?
但她施展不開。
她方才聽到打鬥聲,原本是想按照從女使那兒聽來的小道立馬下山去的。但又不知道外面會不會有其他的蒙面人。
不出去,一時半會兒不會被抓;出去,可能會被抓。
蕭旻珠覺得魏蛟不會這麼容易死,另外山腳下駐紮着魏蛟的人,見到她丢下魏蛟自己逃了會怎麼想,魏蛟活着還好,如果魏蛟真的死了,她一個剛嫁過來根基不穩的女子怕不是要被生吞活剝了。
思來想去,蕭旻珠做出逃跑的假象,躲進了櫃子裡,打算等塵埃落定了再出來。
聽到門被打開,她心裡猛然一揪緊,以為是來抓人的蒙面人。
凝思間聽到了魏蛟的聲音,蕭旻珠這才松了口氣,放心地推開櫃子。
魏蛟伸出左手将她拉了出來。
蕭旻珠自然不會表露出自己有過逃走的念頭,出來了立馬抱着魏蛟的胳膊表衷心道:“剛剛出現一群喊打喊殺的蒙面人,我又害怕又擔心,但君侯落難,我又豈會一人獨自逃走……”
蕭旻珠還沒說完,魏蛟就冷冷地接下了她的話頭道:“所以你就躲了起來。”
蕭旻珠神情讪讪,辨别出魏蛟面上的神色他并沒有真正生氣,才繼續讨好地說道:“我知道君侯技超群雄,打敗那群無知小人定不在話下,我就不為君侯拖後腿了。”
魏蛟傲睨自若,接受了她的吹捧。
蕭旻珠:“君侯我們趕緊下山吧。”
魏蛟:“走不了。”
蕭旻珠忙問:“為什麼?那群人不是已經被你解決了嗎?”
魏蛟冷斜她一眼:“那些人隻是被我暫時引到了後面的山林,要是找不見我,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蕭旻珠簡直大驚失色。
問題沒解決,魏蛟竟然還這麼坦然自若地和他聊天。
蕭旻珠滿臉希冀地問:“君侯肯定還有後手對不對?”
魏蛟:“我身上帶了鳴镝,宋遼在山腳見到了會立馬帶兵上山來援救。”
經過工匠的改良,這個時代的鳴镝不僅可以射的更遠更響,而且裡面放置了硫磺和硝石,會在空中炸出小小的火花。
蕭旻珠眨巴眨巴眼睛,要是放了鳴镝那群蒙面人豈不是也很快知道了他們的位置所在。
魏蛟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從山腳上來最快腳程也要半個多時辰,屆時你找個地方躲起來,我會先擋住那群人。”
蕭旻珠目光一閃,發現魏蛟右臂上插了一隻斷掉的箭柄,胸口那處衣料的顔色也要深些,原本以為是沾染的别人的血,但仔細一看顯然不是。
一直在這兒待着無異于困獸之鬥,更何況魏蛟如今還受了傷。蕭旻珠覺得自己真是倒了大黴了。
本以為離開使君府後會好過些,哪知跟着魏蛟又是不一樣的苦日子。
放鳴镝的話,可能沒等宋遼尋到他們,魏蛟就先被砍死了,魏蛟一死,就該輪到她了。
蕭旻珠惶恐不已,簡直要哭了,她還這麼年輕,好日子都沒過夠,還不想死啊。
餘光中見魏蛟忽的身軀一晃,劍落在地面上發出哐當聲,蕭旻珠連忙抱着他的腰,不至于讓他倒在地上。
她站住腳,擡頭一看,魏蛟的臉色一片煞白,冷汗不停地往下流,呼吸也變得沉重。
瞧着就跟活不久了似的。
心急之下,她連說話時也帶着哭腔,“君侯你千萬别死啊……”你死了就該輪到我了。
聽見女子慌亂的聲音,魏蛟身軀一頓,垂眸見到女子發髻淩亂,眼眶微紅的可憐模樣,身體裡的血液忽的一熱。
他呼出一口氣,撐過那一陣強烈松軟的麻勁,故作輕松地冷笑道:“放心,我還想讓你這輩子都當我的貼身雜役,不會死的,”
蕭旻珠:……三十七度的嘴怎麼能說出這麼冰冷的一句話,到這會兒還想着怎麼不讓我好過是吧。
魏蛟胸前的傷口還在不停流血,蕭旻珠找了把剪刀迅速地剪下一塊幹淨的布料,簡單地給傷口進行了包紮。
經過剛才那會兒,她已經冷靜下來,剛剛魏蛟說那群人被他引去了密林,那他們這會兒正好可以往之前女使說的那條路上走。
——
江平煥在密林中帶人搜尋了兩刻鐘,都沒有發現魏蛟的蹤迹。
突然間他想到了要是魏蛟故意讓他們以為自己逃到了這裡,實際根本沒離開院子……
“不對,快回去。”
他帶着人回到山莊,搜尋了所有的房間都沒有找到魏蛟,連本該住着魏蛟妻室的那間屋子都已經人去樓空。
江平煥磨了磨後槽牙,面色難看。
“魏蛟不會逃下山了吧?”有人道。
江平煥:“下山的出口被我派人去守了,若有動靜,他們會回來禀報。”
據他所知,西山植被茂盛,部分地方崎岖陡峭,上下山都隻有一條道,其他道路根本走不通。
那人撓撓頭皮:“就這麼大個地方,難不成還真插翅飛了。”
江平煥心想不對,溫泉山莊在前朝時是一位王爺的私産,山莊建在山頂,高處不勝寒,位高權重之人往往會給自己留後手,不應該隻有一條路。
他去了關押山莊伺候的下人的柴房。
拿劍抵着一人的脖子問:“下山可還有其他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