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莊之林的意圖,莊之南一巴掌打在春素臉上:“怎麼和二哥說話呢!看我不教訓你!”
春素眼眶含淚,但她也知道,自己這恐怕是闖了禍了,任憑莊之南把她推回床上。
莊之南拉下窗幔,擋住春素的身影,沖莊之林賠笑:“二哥,别跟你弟妹一般見識,回頭我再教訓她,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這十兩銀子,您拿去再買壺好酒喝。”
莊之林揮手打開莊之南遞銀子的手:“打發誰呢!誰缺你這仨瓜倆棗的!”
又轉頭沖後面的下人使個眼色,下人會意,上前抓住莊之南,拖到後面的窗戶邊。
莊之南慌了,大喊:“二哥!二哥!是你弟妹不懂事,當弟弟的一定會教訓她的你放心!她是你弟妹,你就放過她這一次吧!”
聽着莊之南反複着重強調‘弟妹’兩個字,莊之林有點煩,他掏掏耳朵,不耐煩道:“知道了,哥哥這是幫你忙呢,等你這娘子懷上孩子,‘莊家男子俱是天閹’的謠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嗎?哥哥這是幫你,你也不想一輩子困在這小院裡吧?”
說完,也不等莊之南的回答,就掀開窗幔爬了進去。
聽着床幔裡春素撕心裂肺的哭聲,比拿刀剜莊之南的心髒還要難受,他拼命掙紮,卻動不了分毫,他一口咬在旁邊人的腿上,隻換來頭上狠狠的一腳。
“别不識擡舉!二公子送你個兒子你就好好收着!别白費力氣了!”
一頓拳打腳踢之後,莊之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隻雙手在地上狠狠的摳出一道道血痕。
等天都快大亮了,莊之林才滿臉餍足的走了,到門口還不忘回頭往莊之南身上啐一口唾沫。
莊之南雙眼猩紅,他用露出指骨的雙手,一點點爬到喜床上,顫顫巍巍的掀開窗幔,隻看到春素赤/身/裸/體,滿身青紫,雙眼無神的盯着床頂。
他爬上床,緊緊的抱着春素,在春素耳邊小聲低喃:“春素沒事了,沒事了春素。”
翻來覆去就隻這兩句話。
春素卻像被抽走了靈魂一般,一動不動。
他給春素梳洗幹淨,重新穿好衣服,靜靜的抱着春素,等到吃飯的時候,就給春素喂飯,可春素一口都吃不下,就算勉強塞進去,也很快就被吐出來。
就這樣持續了三天,粒米未進,滴水未沾,莊之南的心每一秒都像在被千刀萬剮一樣。
“春素,我帶你走,我帶你走好不好,我們離開這,我們離開這,我去要飯,我不會餓到你的,好不好。”
春素的眼淚落在莊之南的脖子裡,他渾身一顫,抱的春素更緊了。
當天晚上,莊之南就帶着春素偷偷從狗洞溜出了莊府,來到了一個破廟裡。
他從小到大都困在那個小院子裡,沒上過學堂,也根本沒有謀生的手藝,可管不了了,春素一天天的不吃不喝,他的心像在滴血。
在破廟裡,春素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之南哥哥,我渴了,我想喝水。”
莊之南欣喜若狂:“水,水,哪有水,我去找!我去找!春素你等我,你在這等我!”
他連滾帶爬的跑出破廟,飛奔着到處找水,生怕晚一秒春素就又不想喝了。
等他拿着荷葉,小心翼翼的捧着水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春素正坐在稻草堆裡對着他笑,這一路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
“春素,喝水。”
春素乖乖的把水都喝了,一滴都沒漏,他本該開心的,可看着春素過于紅潤的臉,他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隻能緊緊抱着春素,仿佛一松開,春素就會飛走一樣。
春素擡手摸摸莊之南的臉,滿眼眷戀:“之南哥哥,你知道嗎,其實我從入府後就想叫你之南哥哥了,你真的好溫柔,比我親哥哥要溫柔一百倍,一萬倍。能給你當丫鬟,我不知道有多高興。”
“春,春素。”
莊之南想打斷春素,不知為什麼,他有點害怕,可卻被春素用食指堵住了嘴。
“之南哥哥,不管何時,春素都是你的春素,下輩子也是,”她停頓了一下,“隻是,這輩子,恐怕是不行了。”
話剛說完,嘴裡就流出黑色的血,一大口,吐在寺廟的牆壁上,整片牆都是黑乎乎一片。
莊之南呼吸一滞,他不敢置信的,抖着手,顫顫巍巍的去擦春素的嘴角:“春,春素,春素你怎麼流血了春素。”
他慌忙四下查看,在春素裙底下翻到一個白色的紙包,已經空了,紙包上還殘留着一點白色的粉沫。
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想起身去找大夫,可衣角卻被春素拉住了:“之南哥哥,之南哥哥别走,陪我最後一段好不好,我時間不多了,求你了,求你了之南哥哥。”
看着春素眼裡的懇求,他邁不動腳了,他跪下來,隻抱着春素默默的流淚。
春素又擡頭撫摸莊之南的臉頰,像是要把他的樣子刻在靈魂裡一樣,這樣,下輩子,她還能找到自己的之南哥哥。
“之南哥哥,春素一直都知道,你是這世間頂頂好的人了,和什麼都無關,你就是頂頂好的人,哪怕在你不理春素的時候。”
莊之南再也忍不住了,他緊攥雙眼,緊閉雙唇,不想讓哭聲打斷春素的話。
“之南哥哥,睜開眼睛,”見莊之南睜開眼睛看她,春素露出滿足的笑容,卻有些苦,黑血洇洇從嘴角流下,“春素記憶裡的之南哥哥,一直都是乖巧懂事,謙遜有禮的之南哥哥,我的,之南,哥哥,”
臉邊的素手滑落,莊之南就這麼眼睜睜看着春素在他懷裡咽下最後一口氣,閉上雙眼,臉上還殘留着滿足的笑。
不知過了多久,一團黑霧出現在莊之南面前:“想報仇嗎?”
留影石前的三人,心也都被揪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