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你先坐片刻,我去尋元白。”
桑渡點了點頭,她垂眸坐在屋子裡,看起來安靜又乖巧。
她并沒有等多久,沈元白很快就大步走進了屋子,他進屋第一件事兒,便是去查看桑渡的情況。
打眼看起來,桑渡身上沒什麼不妥的,沈元白松了一口氣,他看向桑渡,“怎麼了?”
桑渡抿了抿唇,站起身,并未立刻開口。
沈元白同方尋青對視一眼,後者便關上了門,屋子裡,寂然無聲。
桑渡看向沈元白同方尋青,忽然跪了下去。
沈元白吓了一跳,方尋青也是,第一反應便是想要上前扶起桑渡。
桑渡擡頭看向面前的兩人,“沈伯伯,青姨,我在山下,得到了盛逾的一個承諾。”
方尋青已經彎腰扶住了桑渡,想要将人拉起來,可是跪在那裡的人卻是緩緩搖了搖頭,像是下定了決心。
沈元白看着桑渡,微微皺眉,“承諾?什麼承諾?”
桑渡眸光輕閃,她聲音微沉,“我在天恩鎮落水,盛逾在衆修士面前救下了我……”
沈元白臉色一變,他快步往前,聲音略有些着急,“落水?如何會落水?可有哪裡不舒服?”
桑渡搖了搖頭,她輕咬舌尖,繼續道,“盛逾答應了娶我的事情,明日會同須彌宗的長老上山來同您商議婚期的事。”
沈元白哦哦兩聲,他略有些焦急地看着桑渡,還沒有反應過來桑渡在說些什麼,隻是疊聲詢問着,“這些天湖水那樣刺骨,可莫要叫寒氣入骨才……”他聲音微頓,話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桑渡說了些什麼。
桑渡緩緩俯下身去,額頭貼地,“沈伯伯,青姨,您二位視我若己出,這些年,桑渡從未受過什麼委屈,在呈萊宗上,千嬌百寵着長大,呈萊宗于桑渡而言,就是我的家。”
“既然如此,桑渡本該處處維護呈萊宗的利益,如今卻為了一己私利,讓呈萊宗處于難言的境地。”桑渡垂着頭,她的聲音從下方傳上來,一字一頓,顯得有幾分沉重,“桑渡自知犯下大錯,請宗主責罰。”
沈元白眸光微凝,隻是動作卻是十分流暢。
隻見他彎腰,扶起了桑渡,“我隻是擔憂,這樣的天氣你落入水中,莫要留下什麼病根才好。”
桑渡擡眼,她看向沈元白,隻覺得咽喉發癢發緊,像是有什麼攥住了她的咽喉,連帶着眼前也彌漫起層層水霧。
方尋青也聽明白了,她走到桑渡身側,解下身上的帕子,在桑渡眼角按了按,“傻丫頭,你若是這樣說,反倒同我們生分了。”
方尋青捏了捏桑渡的指尖,她悠悠歎了一口氣,“傻姑娘,若是你當真想嫁盛逾,同我們說便是,你沈伯伯定時會替你籌謀,何須你用自己的安康去做謀劃。”
“青姨……”桑渡聲音也有些發緊,仿若下一刻眼前的水霧就要凝結成珠落下來一樣。
方尋青拍了拍她的手臂,擡眼看向沈元白。
沈元白看起來有些憤怒,也有些心疼,他看了桑渡一眼,重重歎了一口氣,“日後那樣生分的話,你不許再說,什麼叫犯下大錯,讓呈萊宗處于難言的境地?”
“桑桑,你與盛逾的婚約本就是父母之命,你嫁他,不是什麼會落人口舌的事,反倒是他們,倘若非要毀了這婚事,才會落人口舌。”
沈元白看桑渡,他神色略有些複雜,“桑桑,我先前遲疑,隻是有些擔憂,須彌宗山高路遠,倘若你受了委屈,我都不能第一時間知曉,更何況是護着你,替你主持公道呢?”
方尋青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屋子裡便隻剩沈元白同桑渡兩個人。
在桑渡的記憶中,在她年歲漸長後,便稍有這般同沈元白單獨說話的時候。
更多的時候,沈元白隻是寵溺又祥和地望着她。
現在,沈元白卻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一樣。
他看着桑渡,看起來,并不大像宗門的宗主,反倒更像尋常人家的長輩。
“桑桑,須彌宗是第一大宗門……”隻是話剛剛起了一個頭,沈元白卻又有些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他看着面前的人,眸光微凝,燭火悠悠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對年輕的夫妻,跪在自己的面前。
那回憶裹挾着沈元白,讓他雙眼微微泛紅,過了許久,他才擡手拍了拍桑渡。
“桑桑,明日須彌宗的人過來之後,你去大殿尋我一趟,有些你父母的東西,我要交給你。”沈元白看着桑渡,卻又像是透過桑渡看着别人,“桑桑,你記住,你嫁盛逾,絕非高攀,若是在須彌宗待得不開心了,隻管回來便是。”
“我們呈萊宗雖不似須彌宗那般,是世間第一大的宗門,可我們的人,卻也不會叫他們輕易欺負了去。”
“呈萊宗是你的根——”沈元白聲音微沉,似乎是在說什麼特别重要的事情,他望着桑渡,一字一頓,說得認真,“整座呈萊山,都是你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