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卻少見得有了一絲懊惱,自己過于自傲了。
盛逾先前笃定方朔的事情已經不會有變化了,須彌宗的地牢都有着特殊的封印,邪魔被關進去後,無論原本多麼高深莫測都再難逃離。
可偏偏,方朔體内根本就沒有那一縷魔氣。
盛逾深吸了一口氣,他眸光愈冷硬。
那天夜裡,在林子裡的那縷濃郁至極的魔氣,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跑走了。
盛逾落在了宋府外。
他擡眸看向面前的宅子,宅子風水不錯,饒是先前經曆了那些事情,現在盛逾擡眼去看,眼底所見仍舊是清風若水,并沒有絲絲縷縷的黑氣。
宋府大門外,有須彌宗的修士守着。
見到盛逾,慌忙走上前去,“宗主,您怎麼來了?”
盛逾沒答,他擡腳往裡走,“讓給宋珍準備藥的藥修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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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準備了相當豐富的一桌菜。
色香味俱全,就連濃油赤醬的野味,也有好幾道。
宋夫人引着桑渡一行人入座,她臉上帶着感激的笑,“桑姑娘,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菜,你們不要介意。”
桑渡笑着搖了搖頭,衆人入座。
隻是還不等衆人舉筷,便見負責照顧宋珍的侍女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侍女臉上有血痕,滿臉的驚慌,“不好了,老爺,夫人,姑娘不好了!”
咣當一聲,是瓷器落在地上時發出的清脆聲響。
桑渡同沈慈昭對視一眼,沈慈昭站起身,她看向臉色驟然變得蒼白的宋夫人和宋先生,“我去瞧瞧,兩位不用擔心……”
然而,寬慰兩位年長者的話還沒說完,沈慈昭臉色一變。
她下意識抓住了桑渡的手腕将人往屋子裡推。
外頭的風,隐隐有些腥臭。
或許普通人尚感受不到什麼,可對于沈慈昭他們這樣的修士,不妙的感覺卻是蜂擁而起。
宋先生同宋夫人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略有些着急地起身想要往外去看宋珍究竟怎麼了。
可還不等他們從桌前離開,剛剛跑進來的侍女卻忽然發難。
隻見方才還是滿臉驚恐的侍女忽然面容扭曲,她忽地朝宋先生的方向頂了過去,像是一頭控制不住的牛犢。
宋先生一時不察,被頂了個人仰馬翻。
桌椅也被撞翻在地,叮鈴咣啷,好不狼狽。
謝安淮反應了過來,他提劍朝着那侍女劈砍過去。
可那侍女卻像是後腦也長了眼睛一樣,竟是輕而易舉地躲開了謝安淮的劍。
她翻轉身形,同謝安淮纏鬥在一處。
她絕不是先前那個普通的侍女了,即便她不像方朔先前那樣,渾身裹着森森的黑氣,一看就知道被妖邪影響了。
可她的那一雙眼睛,卻變得分外詭谲。
黑色的瞳孔一點點擴散,幾乎看不到正常的紋理。
桑渡在最裡面,那呼嘯着,想要闖進屋子裡的,不知究竟是什麼的黑霧被沈慈昭攔在了門外,而屋子裡的侍女,則是和謝安淮顫抖得難解難分。
一時之間,桑渡竟是最安全的。
她微微瞪圓了眼睛,擡眸看向宋先生和宋夫人的方向。
宋先生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氣,而宋夫人……
桑渡瞳孔皺縮,宋夫人身下,是氤氲開來的鮮血,方才的碎瓷片,被那侍女送進了宋夫人的腹腔當中。
桑渡的手腳冰涼。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找到了支撐自己的力量,站在最裡面的人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宋夫人身邊,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竟是将裙角的布硬生生扯了下來,她将那塊布塞進了宋夫人腹部的傷口裡,動作間,鮮血染紅了桑渡的雙手。
“宋先生……”桑渡的聲音在顫,跌坐在地上的男人目光直愣愣的,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桑渡見狀聲音高了兩分,“宋先生!你按住夫人的傷口,我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
也不管宋先生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桑渡将宋夫人往他身邊一推,便站起身,繞開屋子裡打鬥的人,走至門邊。
沈慈昭的餘光瞥見了桑渡,略有些焦急,“桑桑,快躲起來!外面的東西越來越多了!”
桑渡咬了咬牙,她透過門縫看到無數條黑色的霧氣,觸手一樣,将他們所在的屋子包裹住了。
“阿昭姐姐,你得幫我引開這些東西。”桑渡的語氣裡滿是認真,“我得去宋珍那兒,确認一件事。”
一件,先前就讓她有些奇怪的事情。
宋珍雖醒了,比起以前算是好了很多,可是,桑渡聞出了給宋珍的藥裡,有一味藥是鬼見憂。
鬼見憂很是珍貴,隻需零星一點入藥,不說活死人肉白骨,讓一個因為邪魔侵擾的人好起來,是很簡單的事情。
早先那一服藥已經不是宋珍喝的第一副了,她怎麼會仍舊是那樣一副随時會昏厥的模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