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拙劣的借口，但偏偏頂着一張溫良無害的臉說出來，讓人完全不會去懷疑他話裡的真假。

雲水瑤問：“你要留下，難道就不怕我想殺你嗎？”

沈欺塵道：“如果你想殺我，早就動手了。”

雲水瑤默了一瞬，她倒不是不想，隻是不能而已。

沈欺塵身上有着不少秘密，比如誰要殺他，他又是誰派來殺她的，以及那道古怪又熟悉的禁制……

但這些對雲水瑤來說其實都不太重要，沒有人會去在意一隻螞蟻的想法或秘密。不過她現在倒是有些好奇他不怕死的要留下來，憑他自己究竟能做些什麼。

“可以，但是要給錢。”雲水瑤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她放走小灰開始算賬，說得理直氣壯：“首先你要給我三十兩，因為昨天是我背你回來，我的師父師兄也出力幫忙了，所以你要給我們一人十兩。然後給你請大夫的錢，你的藥錢，還有這幾日住客棧的錢都得你自己付。”

“你要是同意的話，交易現在就成立，你想留多久都可以。”

沈欺塵沒有很快答應，眼神垂下來，猶豫了小片刻，才點頭說：“好。”

其實這點錢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他身上一塊玉佩就足夠買下這間客棧。但他也知道若是答應得太快會容易讓對方起疑，盡管雲水瑤已經在懷疑他了，可戲還是要做全套。

“你的藥待會兒小二會送上來，你好好休息，我不多打擾你了。”雲水瑤有了錢，對他的态度都變好了，笑得眉眼彎彎。臨走前怕他吹風着涼，又貼心地順手關上了窗戶，“我就住你隔壁，需要幫忙可以來找我，記得給錢就行。”

守在門邊的紙人見她走了卻沒帶走自己，它朝屏風後的方向看去一眼，然後“蹭”地一下站起來，從窄窄的門縫裡鑽了出去。

走廊的腳步聲漸漸停了，小灰從腳踏爬到被子上，直到這時才開口問：

【你的蠱……沒事吧？】

沈欺塵目光從屏風上收回來，搖了搖頭。

小灰見他無礙，松了一口氣。

【還好終于等到她出現了……】

【昨天你暈過去之後她本來要殺你，但不知道為什麼沒殺成，我猜應該是系統防護的作用。不過……要不你考慮換種方式，試着攻略一下她吧？】

遇見雲水瑤之前沈欺塵對她的了解僅限于書中的描述，實力不詳。可昨日初次交鋒，他還未出手便被壓制住，由此可見，要殺她恐怕有些難度。

沈欺塵低垂下眼，看着小灰。

他側對着窗戶，落下的紗帳擋了些許日光，在他身上鍍上一層氤氲的光暈，漂亮得像一幅畫。

“怎麼攻略？”

【你以前有沒有追過女孩子？】

沈欺塵卻反問它：“你不是調查過我嗎？”

【了解宿主也是我們系統工作的一部分。】小灰驕傲地說道。

【你家境優渥，無不良嗜好，在讀高三，愛好數學，脾氣好又溫柔，市三好學生獲得者，别人家裡的小孩，老師眼裡的優秀學生，模範中的模範……】

小灰越說聲音卻越小，它後知後覺，像宿主這樣的三好學生别說早戀了，恐怕連個喜歡的女孩子都沒有。

要不是因為車禍成了植物人，沈欺塵現在應該收到通知書出國讀大學。而當時沈欺塵靈魂穿到這個世界的時遇到了時空亂流，小灰被世界意識排斥，遲到了十年才找到他。

小灰也不知道他在那十年間具體都經曆過什麼，但說到底這也怪自己工作失誤，因此小灰不僅對他一直有種愧疚感，甚至還抱有一絲微妙的同情和憐憫。畢竟像他這樣溫柔的性格，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最容易被人欺負了。

【好吧，看來這兩個選擇對你來說都挺難的，不過沒關系，我們慢慢來不着急，還是你的安全最重要。】

沈欺塵知道這是小灰在可憐他。

他一直都清楚自己這張臉能為他帶來不小的優勢，再加上性格溫和，謙讓有教養，幾乎能和任何人成為朋友。

但隻有他自己才清楚，這副溫柔知禮的外表下全是假象。

風吹開紙窗嘎吱響動，沈欺塵起身走到窗邊，他看向一樓，街上人流如織，他目光搜尋一會，在對面的茶攤後發現了一抹不顯眼的绯色身影。

那身影頭也沒擡，卻仿佛能察覺到他的目光，在他看過去的一瞬間渾身顫抖，慌忙将自己藏了起來。

沈欺塵忽而一笑，食指抵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雲水瑤出現，不希望有不識趣的人來打擾。

日光透過屋檐，沈欺塵靠着窗，淺色的眼眸如一塊通透的琥珀，波光潋滟卻毫無溫度。就像蛇淬了毒的眼睛在陽光下也能泛出假意的柔情，可即使表象再溫柔，本質也依舊是條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