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瑤站起身,她端着那盤沒吃完的荷花酥走到窗邊,站得離他遠了些。
少年溫和謙遜,從容有度,不會有人忍心去質疑他話裡的真假。但她清楚,沈欺塵絕對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般純善柔弱,他很會揣測人心,以便将自己僞裝成别人眼裡期望看到的樣子。
蒼霖曾對她說過,出門在外隻有兩種人才值得相信深交,一種是笨人,另一種則是直人,因為這兩類人不會背後耍心眼。至于沈欺塵,他大概在尤其要小心的那一類裡,指不定哪天就會突然咬她一口。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像他這樣的人,相處起來才會更覺有趣。
小灰原本趴在桌上打瞌睡,見她站遠了,它也換了個地方,趴在棋盤上。昨晚一場大火來得突然,兇險萬分,幸好雲水瑤及時出現救了他們。
小灰在棋盤上翻了個身,悄悄往窗邊看了一眼。
【……其實你有沒有覺得她和書裡形容的不太一樣,好像也沒有那麼壞。】
沈欺塵沒有趕走它,畢竟小灰也隻占了一小片格子,他垂眸落下棋子,說:“眼見為實,書中内容過于片面,不可盡信。”
漫天雨水令人心情莫名煩悶,雲水瑤倚着窗戶,看屋檐下連成一串的雨珠。
她能聽見小灰在說話,卻無法得知沈欺塵是作何回答,雖然有點好奇,但她也沒有偷聽别人說話的癖好。
【我看不出她的修為到底多高,殺她恐怕很難。】
【不過我們可以找機會,比如趁她放松的時候下手,你看她現在就在發呆,你如果這個時候突然襲擊,肯定能多幾成勝算。】
雲水瑤:……?
所以他剛才到底對小灰說了什麼,怎麼又開始計劃暗殺她了???
雲水瑤回過身來,她看見沈欺塵手裡不知何時多了把小刀,想也沒想,把最後一塊荷花酥當成石子朝他扔過去。
荷花酥打中他的手腕,掉在棋盤上碎成了渣。沈欺塵愣了會,白皙漂亮的側臉仿佛凝滞住。他另一隻手還握着削皮削到一半的蘋果,投來一個詢問的眼神:“姐姐,吃蘋果嗎?”
小灰“蹭”地一下站直了:【這不是削給我的嗎!你怎麼又給她吃!】
雲水瑤:“……我吃飽了,給小灰吃吧。”
她低下頭,在兩道莫名其妙的視線裡默默轉回身,腦袋頂着窗戶不出聲了。
***
雷雨聲轟鳴,豆大的雨珠噼啪地往下掉。
燕微雨冒着大雨在宣平侯府找了一上午,果然又找到了幾隻赤焰金甲蟲的屍體。
方見寒一路跟他身後為他打傘,可雨實在太大,兩人早都濕透了,他勸燕微雨先行回去:“師兄,這兩隻赤焰金甲蟲已經死了,見光也不會自燃,這蟲子本就少見,沒有人會相信這場太火是由幾隻小蟲子引起的,何況昨晚天狗你也親眼見過了,所有人都認為是妖族……”
燕微雨立起身,打斷他:“那你相信我嗎?”
方見寒已然不再需要擡頭仰望他,他如今身量甚至比燕微雨還要高一些。
他幾乎沒有猶豫地回答:“我相信你,師兄,十七年前我就相信你。可惜那時我人微言輕,不能為你說話,不然你也不會決絕離開這麼多年。”
“你信我就足夠了,不必為此自責,我離開也不是因為……”燕微雨意識到差點說錯話,猛然頓住話音。
方見寒将傘微微向他傾斜,他也在觀察燕微雨的臉色:“師兄,當年我和……對不起。”
兩人都默契地略過了雲彩的名字,誰也不敢輕易在對方面前提起。“雲彩”就像一根木刺,深深地紮在他們心裡,就算拔除了,他們的關系好像也沒有辦法再回到從前了。
燕微雨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一副做錯了事要受罰的模樣,心裡也不是滋味。“我們師兄弟之間道什麼歉,顯得怪生分的。”他歎了口氣,主動換過話題,“赤焰金甲蟲極難養活,離開交界地見光必死,能有辦法将它從交界地帶出來的人修為恐怕不低。縱火若真是妖族所為,何必需要暗中借用這種蟲子?恐怕是有人别有用心,故意挑起兩族紛争,其心可誅。”
“總之,這件事我一定要繼續查下去,将背後之人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