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石貴重無比,負責運輸的地龍由專人看守,閑雜人等不得靠近。燕微雨打開自己的芥子袋翻了個底朝天,終于在角落裡找到那天在客棧差點被他随手扔掉的令牌。
城西站台是近幾年才新開設的,燕微雨也摸不清具體的位置,為了節省時間,破天荒地開出了二十文高價:“趕緊,去城西站台,勞煩你帶路。”
陳靖安仍是滿頭霧水,不過他相信雲水瑤,壓下疑慮,道:“小事而已,不必這麼客氣。”
他不收燕微雨的錢,領着幾人趕去最近的小路。
沈欺塵走在最後,才踏出店門沒幾步,身後小巷中緩步走出一位穿着绯紅衣裙的女子,雲鬓鳳钗,朱唇點绛,容色姣好。丫鬟跟在身側替她撐傘遮陽,她半張臉籠在陰影裡,神色莫辨,目光陰恻恻地盯着前方,像角落裡發黴的苔藓,潮濕而黏稠。
丫鬟撐傘的手在不住地發抖,剛入宮被分到昭樂帝姬跟前侍候,本以為是自己走了天大的運氣,誰想這竟然是件沒人願意來的苦差。
昭樂帝姬是皇帝的親妹妹,正值桃李年華,自出生起便享盡恩寵,恣意妄為。可她私下卻有個不為人知的愛好,她喜歡躲在暗處偷窺身邊人的一舉一動,是個有臆症的瘋子。
有時是在吃飯,有時是在睡覺,總能感受到一道陰冷的視線……無論她做了什麼,去到何處,見過什麼人,公主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昭樂總是陰晴不定,丫鬟生怕惹怒了她,這會兒也隻敢用氣聲問:“公主……我們還要繼續跟上去嗎?”
昭樂帝姬在她沒來侍候前就盯上了宣平侯世子。
這位世子身體孱弱,卻也是出了名的溫柔純善,而今被這樣的瘋子盯上……丫鬟雖然同情,但顧及自己性命,并不敢多事提醒。
丫鬟怕被發現,隻敢悄悄朝前瞥去一眼。世子一行人已然離開了店鋪,路有小販滾落的瓜果,他步子稍頓,聞聲回頭,側臉如新雪般幹淨柔和。
她下意識将傘傾斜,要遮住昭樂的臉,卻被“啪”地一下用力拍開了手,手腕上登時一個紅紅的印子,紙傘也骨碌碌地滾遠了。
“回去。”昭樂姣好的面容上卻是陰雲沉沉,塗着鮮紅蔻丹的手指死死嵌進掌心肉裡,語氣怨毒,“我要見皇兄。”
***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這附近不能随便逗留,識相的趕緊走遠點。”
負責看守站台的是幾個輪值的帶刀侍衛,身材魁梧,像座山一樣牢牢擋在入口前,厲聲呵斥。
燕微雨上前遞過令牌,道出目的:“我們想進去看看三日前運來的那批輝石,運輸的那輛地龍可還停留在這裡?”
侍衛輪番查看過令牌,确認為歸一宗的通行令牌無疑,态度立刻恭敬,躬身給幾人讓出條路:“暫時還在。進去後直走往右,停在軌道上的那輛就是,早晨卸完貨後剛檢修完,下午就要開走了。”
燕微雨颔首道謝,匆匆往站台裡跑。
“師父!”李逢舟喊了一聲,替他拿回令牌,由陳靖安推着追上去。
雲水瑤在慢悠悠閑逛,人造出來的“仙物”無一例外,俱有着厚厚的鐵皮,頭頂噴吐蒸汽白煙,看起來巨大又笨重。
“這些都是負責拉貨的,運人的一般停在另一個站台。”沈欺塵為她介紹說,“速度雖然比不上禦劍快,但勝在來回一趟消耗的輝石少。”
雲水瑤猶豫問:“坐一趟要花多少錢?”
沈欺塵笑着說:“不算太貴,普通百姓也能承受得起。”
話雖如此,但雲水瑤有更省錢的辦法,她可以自己飛,才不想花這份冤枉錢。
二人說話間,已然走到了那輛有嫌疑的地龍前。車廂全部檢修完成後鳴了聲汽笛,饒是小灰睡得再沉,也難免這刺耳的聲音吵醒。
【……這是哪裡,你們不是在巡查街道嗎?】
小灰睡眼朦胧,撐起腦袋環顧四周,迷糊間隐約看見一道人影,它愣了兩秒,随即瞳孔睜大,腦中警報立刻響起,蹭地站起來,揪着沈欺塵的衣領搖晃,激動道:
【男、男男主!那是男主啊!!!他怎麼會在這裡,壞了壞了,你沒有讓他和雲水瑤見面熟絡起來吧!沒有吧!】
沈欺塵擡眸,看見燕微雨翻身上了車廂檢查,他嗓音淡淡,安撫小灰說:“沒關系,過不了幾日,我們就要離開洛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