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露就這麼講了起來。
陳露輕咳一聲:“傳說,當你夜晚一個人在校園的樓梯上走,一邊走,一邊數台階的個數,就會發現,原本十二級的台階多出來一階,你将就此消失,再也回不到真實的校園……”
縮在床邊的愛德華瑟縮了一下。
按照系統的規定,他也是“鬼”,但鬼和鬼之間是不同的,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感讓愛德華背後發涼,眼前好像也出現了那十三級階梯的影子。
陳露微微一笑——入戲了。
其實這個副本沒有什麼特殊之處,選擇它來給愛德華講解,是因為适合。
對常年居住在陰森城堡的愛德華來說,類似的故事當然會令他厭煩,隻有一個沒有血漿、沒有白骨,卻細思極恐的故事才能引起他的新鮮感。
最重要的是,這個故事完美符合了中二少年的幻想。
陳露的表情嚴肅起來:“一群高中生組成的偵探團,決心調查出十三階的真相,拯救那些失蹤的學生,在某天夜晚,他們來到傳說中的樓梯旁,向神秘的傳說發起了挑戰!”
——學校,高中生,探尋真相,拯救世界,正義大戰邪惡。
愛德華的頭不知不覺從手臂後面探出來,眼睛眨都不眨,生怕錯過細節。
這種體驗和他讀《山海經》時又不一樣,那時候,書上講解的内容他隻能猜,但現在,陳露的描述好像把他整個人都帶入了故事中。
刀光劍影、險象環生,一幅幅畫面就像親身被陳露經曆過似的,從她嘴裡編織成串。
主角團和大反派的鬥争迎來了高潮。
“就這樣,殺人魔從台階最上方摔落,墜入不見底的黑暗中,來自深淵中的一條條手臂把他撕碎,在殺人魔的哀嚎中,台階開始從最上面一級崩裂,然後,所有台階都像失去了支撐一樣,驟然垮塌,紅霧上方傾洩進清晨的第一縷陽光……”
直到陳露口幹舌燥地停下來,愛德華仍舊呆呆地望着空氣,半晌才說:
“你真的很會講故事,如果懷恩講課也能像你這麼有趣,我可能會更喜歡聽一點。”
陳露:“謝謝……”
“——聽起來就像你真的經曆過一樣。”愛德華抿了抿嘴,腼腆道。
可是陳露的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
可不是經曆過嗎?推殺人魔那一下還是她動的手呢!
但愛德華并未注意到陳露古怪的臉色,他垂下眼簾,淡聲道:
“不過,你講的是玩家們發生的事,對吧。那個副本也不是什麼好地方。”
“而我永遠也成為不了玩家。”
那些激動人心的瞬間是屬于玩家們的,他隻能永遠做一根腐爛的枯藤,和副本一起爛在名為系統的泥裡。
愛德華已然從虛幻之中清醒過來,他想對陳露笑一下,告訴她謝謝她的講述,幫他從負面情緒中擺脫出來,但卻怎麼都開不了口,隻能吸吸鼻子。
一隻手摸了摸愛德華的腦袋,一股暖意罩在他頭頂上空:
“不是那樣的,您看那些玩家,他們喜歡在副本裡嗎?在您看起來,他們的故事很激動人心,但是對玩家們來說,這裡是個不折不扣的地獄,我告訴您的隻是副本裡很小的一個切面。”
愛德華一愣。
陳露繼續輕聲道:“對您來說也是一樣,屬于您的精彩,隻是還沒有來見您。”
對他來說也是一樣的……嗎?
他怔忡地盯着膝蓋,不知道在想什麼。
就連陳露囑咐他早些回去找懷恩,然後自己輕聲離開,也沒有察覺。
舞會的喧嘩持續了很久,但無論是對愛德華還是對陳露來說,都和他們沒有太大關系了。
直到舞會的收尾工作結束,陳露才又去見了克萊梵卡。
克萊梵卡:“今天的裙子好幹淨。”
陳露:……懶得噴。
她簡單講了講古堡原生角色間的恩怨,聽得克萊梵卡邊吃棒棒糖邊搖頭:“我覺得黑桃伯爵想成為吸血鬼隻有一個辦法。”
“什麼?”
“燒了重生。”克萊梵卡鼓着腮幫子含糊道,“好沒品的行為,反正我是不會允許這種人成為我的眷屬的。”
為了追求成為吸血鬼,黑桃伯爵不知道造了多少孽出來。
從溫妮莎和愛德華身上就可見一斑。
雖然兩人名義上已經活了千年之久,但空有年月,而沒有體驗的生活,隻會讓人越來越偏激和固執。溫妮莎至少經曆過死亡和親人的逃避,或許在她曾經的經曆中,還遇到過其他NPC的議論和排擠。
但對身份尊貴的愛德華來說,這些都沒有過。
溫妮莎是明知道下面的人讨厭自己,卻故意為之,以此吸引女仆長的注意力,但愛德華是純粹的我行我素,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無法體會到給别人帶來的麻煩。
思及此處,陳露竟然有點期待這個副本能被玩家打出TE關閉,讓黑桃伯爵嘗嘗自己造的惡果。
打出true ending的條件苛刻,從前,陳露隻知道打出TE要解決副本的核心詛咒,結合這段時間的經曆,她隐隐感覺到,那時候的副本或許就不是在給玩家“演戲”了,而是在真實地展現在玩家面前。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副本在被打出TE後才基本無法再次開放。
……還是算了,畢竟她的同事們還要在這裡面工作,斷人财路如殺人父母,陳露也隻敢想想。
陳露:“總而言之,伯爵想成為吸血鬼想得要瘋了,明天副本一結束我們就走,不在這裡多留。”
最後一天的劇情反而相對簡單,偵探們發現伯爵困住衆人,是想要将他們作為替死鬼,平息畫作即将發作的詛咒,即使畫中的鬼怪已經被“處決”,他們還是會因為伯爵的追殺而陷入險境。
總之,除了最後一次“處決會”,基本上全是暴力的追逐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