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牽着莊藤的手時,陳露明顯感覺到她的肢體動作很僵硬。不是因為她讀出了領隊者話裡的強勢,而單純是因為,剛剛走廊裡的人太多了。
“我們去……哪裡?”
莊藤回過神來,因為陳露過于親近的動作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因為有口罩的遮擋,她才敢露出這樣的表情。
莊藤始終不知道,為什麼眼前這個人會自然而然地對自己這麼熟稔和友善,而自己的潛意識仿佛也在說,自己想和她親近。
陳露輕聲說:“我們調查我們的,不用管他們。”
聽到不用再和其他人混在一起,莊藤松了口氣。
陳露牽着她來到一間狹窄的房門前。
似乎,陳露早就想好了要來調查這裡。
兩個小隊的成員就在不遠處,陳露光明正大地走進去,他們看了一眼後,就又收回了目光。那個房間他們已經看過無數遍了,這雖然是間監控室,但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有。
房間牆壁上,幾張監控顯示器黑白的畫面閃動着,畫質不甚清晰。
兩人剛剛向内走了一步,監控屏幕突然發出巨大的“嘩嘩”聲。
黑白雪花覆蓋的屏幕裡,一隻黑白兩色組成的眼睛不知何時出現在像素點之間,一眨不眨地盯着房間内。機械而模糊的畫面卻給人無限的詭異和貪婪感。
“嘎嘎——”
它貪婪地笑着,一隻手從屏幕裡逐漸放大,仿佛馬上就要突破屏幕邊框的禁锢伸出來。
然而滅火器已經砸向屏幕,在最後一厘米停下。
“老實點,不然搗了你老家。”
如果不是不想損壞老闆的财産,陳露可能已砸下去了。
屏幕裡的鬼:“……”
巨大眼睛凝視了幾秒滅火器,最終悄悄把手縮了回去,不甘的巨大黑白色眼睛盯着房間内的兩人,看着陳露拿起桌子上的一本記錄簿,翻找起來。
她翻動的速度很快,不像是在海裡撈針地尋找線索,更像是已經有了什麼目标,在進行排除和篩選。
值班人員早已不知去向,隻剩杯子裡爬着蛆蟲的啤酒。
監控的普及時間略早于手機,再加上NPC幾經疊代,這座學校裡幾乎難以見到手機的身影,使用公用電話亭撥号,打出去的也全都是忙音,但監控倒是不缺。
很快,陳露的動作慢下來,目光落在一處。
原本蹲在牆角的莊藤湊過來,看着陳露手指的那個名字,眨眨眼,念道:
“普有九……”
陳露無奈:“是樸有旭。”
這就是阿蓮房間裡放的那個工牌上的那個名字。發黃的記錄簿上,黑色水筆記錄着每次查看記錄的人員名單,其中,教學督導樸有旭的名字極為規律地出現過數次。
陳露曾經在喬琳的記錄裡讀到過,和《古堡驚魂》不同,一些高級副本會将人員按區域進行劃分,每個區域劃歸指定人員進行管理,在玩家眼裡,他們有不同的名字,比如“教學督導”“總監”“顧問”。他們不像女仆長或管家那樣,既要在玩家面前演戲,又要管理員工,再有能力的人也吃不消那樣。
這個樸有旭,說不定就是管理教一樓周邊,乃至整個人文學部的人。
陳露若有所思。
……直接把領導的工牌給撕了,這是多大仇多大怨呢?另外,進入教一樓後,陳露見到了NPC,卻還沒有見到莊藤的身體,她認為這個教學督導樸有旭很值得深入調查一下。
确認了工牌主人的身份,就有了繼續調查的目标。陳露剛想走出房間,忽然聽到門外傳來的談話聲。
這兩個人的聲音很模糊,似乎很注意不讓旁人聽見,奈何,陳露非常自然地把耳朵貼在了門邊。
“……屁大點的地方都快翻遍了,你說還有什麼可查的啊?喬卓仁明明就是怕咱們不服他管,故意磋磨咱們。人呐……就是越缺什麼越想證明什麼!”
“你小聲點!”
第二個人先警告了一句,随後立刻意識到自己的音量太大了,立刻壓低嗓門。
“現在喬幹事是這個副本裡職位最高的人,由他來領導扶搖合情合理。”
“嘿嘿,少打官腔了。”第一個人輕蔑一笑,富含深意,“他是早就想對大家呼來喝去了吧。”
第二個人語氣嚴肅:
“這話跟我說說就得了!要是他真得幹了那件事,你覺得他聽到了這話,會怎麼對你?”
那人似乎打了個寒噤,似乎想象到了什麼畫面,嘟囔“我不說了不就得了”。
“所以,‘扶搖’是什麼?”
……門内,莊藤打量着陳露的表情,問。
陳露回答:“是一個很厲害的玩家公會。”
公會,也叫社團,是玩家們自主建立的組織,通過這種形式,他們彼此交換信息、抱團取暖,弱者尋求大樹,強者獲得名譽。而扶搖,正是“囚籠”中十分有名的社團之一。
說起來,“扶搖”的建立者還是陳露的一個老熟人。不過看樣子,他這次并沒有進入《下面請聽題》中。
陳露搖搖頭:“人多難成事,扶搖的風氣沒有以前好了。”
如果有機會,她說不定還能提醒一下上官雲,那個人本來就不是塊管理公會的料子。可惜,現在的陳露是沒機會告訴上官雲好好整頓一下公會了。
感歎間,門外偷偷抱怨的兩人已經換了個話題。
“明天周一,又要開始上課了。你想好怎麼應對那個上課的沒有?”
“沒有。”另一人歎了口氣,“不過,我們應該不會是他注意的對象吧。苟着呗,還能有什麼辦法。”
陳露又聽了幾耳朵,但兩個玩家的對話變成了天南地北的抱怨,半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遺憾地不再聽下去。
她煞有介事地和莊藤又逛了幾個其他都房間,直到到達約定集合的時間,帶着遺憾的表情回到隊伍中。
玩家們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這兩個刺頭也兩手空空,不由有些幸災樂禍。
而陳露并不在意他們的表情,因為現在的她還有更需要考慮的事。
——既然已經扮作了玩家,肯定不能一節課都不上,但問題是,陳露早就把學校教的内容和飯一起吃了,就連課程的名字,都是從其他玩家那裡聽來的。怎麼度過明天的課程,還是個問題。
堪稱出走半生,歸來已是文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