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們充滿狐疑的目光猶如一根根尖刺，紮向教室第一排的那個座位，而陳露在這樣的目光中，老神在在地坐着。

她偷偷塞給灰藹的兩張字條，一張是王桂芳的證明，證明自己是學校的教職工；另一張則是緊急寫的，表明自己想當助教的意願。

衆所周知，老師身邊——尤其是有逼格的老師身邊，總是要配一個助教。擦黑闆，登成績、提醒同學不要坐到後三排，如果有助教，授課教師不會願意自己來做這些雜事。

看灰藹上課前那塊灰不拉叽的黑闆，就知道灰藹現在手下一定是沒有此等學生可用的。

如果灰藹不需要這個助教做出什麼學術上的貢獻的話，陳露在現下是個很好的平替，不用白不用。

此外，陳露還在課間短暫的交談中得知了一點别的情報——

比如……灰藹也對某位“教學督導”怨恨有加，一提起他來牙齒都在咯吱咯吱響，說這位教學督導以權謀私，搶走了他“很重要的東西”。

而當陳露不經意間地問起這位教學督導還在不在校内時，灰藹居然直接把他家地址具體到門牌号給背出來了。

“人文學部教工樓3單元A棟401。”灰藹冷笑道。

看來，如果不是實力不允許，他恐怕早就闖進教工樓殺人越貨了。

至于為什麼會把這種信息透漏給陳露，一來，灰藹不相信陳露有實力能把教學督導怎麼樣，二來，如果陳露真的能給樸有旭添點堵，不管她是出于什麼目的，灰藹隻會拍手稱快。

得知了樸有旭的具體地址，對陳露來說是一件意外之喜。順着灰藹給出的線索，直接去樸有旭家中，陳露應該能找到很大一部分莊藤的身體。

不過天地良心，陳露本來沒打算以這麼招搖的方式得到線索的。

完全是因為莊藤的蠱惑能力吸引了灰藹的注意力，陳露總不能真得放任莊藤走上講台回答灰藹的問題。

畫面太美，她都不敢想底下玩家們的表情。

更令玩家們嫉妒的是，灰藹竟然把公文包也交給陳露包管！

公文包不重要，剛剛灰藹草草翻閱後塞回包裡的A級道具重要！

雖然灰藹近在咫尺，陳露對公文包不能有任何動作，但這還是提醒了玩家們——

如果能坐到和陳露同樣的位置上，他們說不定就有機會了。

灰藹當然注意到了台下玩家們的态度變化，目光意味深長：

“陳露，你記錄本節課參與互動的同學名單，下課後交給我——我們繼續上課。”

陳露點頭表示知道了。

随後，她一扭頭，就對上了一雙充滿惡意且充血的眼睛。

調換座位後，孔德輝坐得離陳露更近了，他就在離陳露大約三四排的位置，明明陳露在課上甚至沒有和他産生一絲一毫的直接牽扯，孔德輝仍然表現得受到了陳露極大的冒犯和挑釁似的。

昨晚，孔德輝以扶搖的聲勢相壓，詛咒陳露和莊藤今天上課會陷入孤立無援之中，沒想到，陳露反而在灰藹這裡混得如魚得水。

孔德輝的臉上火辣辣地疼，他覺得陳露此舉有一大半的原因是為了讓自己在莊藤面前出醜，無論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

如果陳露知道孔德輝的想法隻會嘲笑——

他哪來那麼大的面子？

一下課，孔德輝就在隊友驚疑不定的目光中豁然起身，向灰藹走去。

“你幹什麼？”隊友着急問道。

孔德輝：“算賬。”

“這裡是副本内，那個神經病一樣的NPC還在這裡，你别沖動——”

孔德輝打斷他，冷笑：“我知道。我又沒打算自己直接出手。”

他徑直走到還沒離開的灰藹面前。

“老師。”他換上一副禮貌的表情，“這是我的課堂筆記，這是之前幾次平時作業、課堂展示的成績記錄，以及您提出修改意見後我的修改，這是我課下閱讀的文獻和書籍筆記……”

能在《下面請聽題》裡活到現在，再怎麼不學無術的人也被錘煉成優秀學生了。不然，光是不合格的績點就會要了他們的命。

在灰藹玩味的目光中，孔德輝提出：

“我也想在課程學習之外為您做一些事情，不知道可不可以？”

“啊——原來是這樣。”灰藹拖長口氣，看了旁邊的陳露一眼，“可是我已經有一個助教了。她很好用。”

随後，他略一皺眉，轉而沖衆人笑道：

“這樣吧，我珍惜每一位想要深入了解藝術的同學，但畢竟我已經答應人家了……如果她自願放棄這個崗位，我會考慮重新選一位助教，如何？”

灰藹把“自願”兩個字咬得很重。

現在這個時間，非玩家的學生基本已經正常離開教室，教室裡剩下的都是對道具如饑似渴的玩家，此話一出，玩家們火熱的目光立刻聚焦到陳露和莊藤身上。

被迫的自願，也叫自願。實在不行，因為受了傷行動不便放棄職位，也叫自願。

誰看到陳露當“助教”的好處不覺得眼紅？搏一搏單車變摩托，陳露不敢拿的道具，有的是玩家敢拿。

還在安撫被陌生人簇擁了一整節課的莊藤的陳露一扭頭，就聽見了這句話。

陳露：？

她看見灰藹這副準備看戲的樣子，就知道他把自己給賣出去了。

這個狗NPC!

孔德輝嘿嘿一笑，連忙對灰藹道謝。

他一步步向陳露走去，大臂上膨脹的肌肉顯示着重新醞釀的天賦技能。

走向陳露的幾步路，他故作無意地暼向陳露身旁的那道身影，在陳露身後半步的位置。“她”被陳露保護得太好，隻要陳露出事，自己想怎麼樣還不是随便自己。

當然，他對“她”和對外面那些人不一樣，他會格外珍惜她的。

為了表現風度，孔德輝特地先對陳露問道：“剛剛老師的提議，不知道你怎麼想？”

陳露表情古怪，牙關微微咬合，似乎在壓抑着什麼隐憂：“嗯……沒什麼想法。”

一副魂飛魄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