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露頓了一下,接着在跳舞小字的注視下,毫不猶豫地按了【是】。
【你!】小字氣憤地扭動着,張牙舞爪地彈出一個歎号,又過了幾秒,才像終于恢複過來似的,重新彈出一行字:
【那就讓你看看先知自己的死亡預言,是什麼樣的吧~】
句子末尾的波浪線很輕快,像是已經看見了陳露失去信念丢盔卸甲的一幕。一幅詭異的場景在陳露眼前慢慢展開。
這裡像眩光城,又不像,副本崩潰後多數坍塌的高樓再度被建起,就連下城區都變得井然有序,一幢巨大的機器正在向高樓頂端疊加建材,但城市之内卻空無一人。
接着,那幢塔吊一樣的巨大機器内部傳來咔咔的輕響,像是生命最後的呻吟。陳露還沒有反應過來,塔吊像力竭的巨人轟然倒塌,毫不留情地碾碎了自己建造的大樓。
陳露想起自己聽到的預言,先知會和眩光城一起死去。
這就是眩光城的末路。
鑽石一樣的粉末升騰而起,彩光四散,陳露發現,原來整個眩光城已經被這種彩色粉末充斥。在粉末的盡頭,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渡谷坐在廢墟的盡頭,那裡是王城的方向。巨大的空洞向外流溢出污泥,眩光城的先知靜靜看着,灰色的羽翼被彩色濺滿,瞳孔被油膜封閉,終于,他的眼睛不再眨動,變成了一具絢爛的雕塑。
整座眩光城寂靜下來。
這一刻,一種莫名的感覺從陳露心中升起。
——眩光城已經死了。
渡谷也死了。
她在囚籠中通關過數百個副本,其中打出true ending的也不計其數,但從沒有見過鬼怪如此安靜的死亡。
【怎麼樣,你還要堅持你的選擇嗎?】
小字又跳出來,光看跳動幅度就能讀出它的得意洋洋。
【先知是無法改變自己的死亡的,這一點,你應該已經在剛剛領教過了。所以,你還要堅持你的選擇嗎?】
陳露:“其實我的選擇沒有意義,重要的是渡谷自己的選擇,隻有他願意再次離開眩光城,我才能帶走他,對嗎?”
【可以這麼理解。】
陳露:“那為什麼還要問我?”
小字飄到她頭頂,嘚瑟地抖抖身體:
【教育心懷妄想的人是一種高尚的行為,否則,你們不會懂得迷途知返。快選吧!】
見陳露低着頭不說話,小字越發得意,不斷彈出【快選吧】的黃色預警框,催促陳露做出決定。終于,陳露擡起頭來,滿面笑容地看着它,手指戳向【是】的按鈕。
滴——!滴——!滴——!滴——!
刺耳的警報聲在情緒場中盤旋升起,無數黃色預警框排滿了陳露眼前的空間,小字不可置信:
【為什麼!你覺得這就是先知最後的決定?你覺得他還有決心繼續抵抗命運?真是愚不可及!】
陳露:“我就是這麼覺得的。”
“因為我已經打破了一次他對我的預言,而且,也會打破他自己的。”陳露笑道,她湊到小字跟前,輕聲說,“我會打碎眩光城,毀掉‘囚籠’,讓‘副本’這個概念不複存在。”
小字:【你!!!!癡心妄想!!】
“那你把我趕出情緒場好了。怎麼,做不到嗎?”陳露按住一個試圖逃竄的預警框,聽到小字小老鼠一般尖細的尖叫聲。
【你你你你别過來!】
“我就過來了,怎麼樣呢?”陳露越湊越近,越湊越近,小字開始抖如糠篩。
“替渡谷趕走我啊?來呀?”
終于,小字爆發出一聲高亢的尖叫,分解成零散的筆畫,揪着被陳露掰掉一塊的預警框逃倉皇逃走。
情緒場在這一瞬間完全坍塌。
崩塌的天幕後露出一雙灰白的瞳孔,大鳥把臉頰貼到陳露手上,代替了剛剛預警框的位置。
像一隻焦渴的幼鳥,找到了水源。
——“主人。”歸巢的幼鳥喃喃細語。
察覺到情況不對,費好大力氣破開審訊室大門的弗蘭明戈,看到的就是眼前的一幕。
魔動槍掉到地上,弗蘭明戈逃也似的重又關上了門。
一定是她打開的方式不對。
她第二次打開門,陳露手指點着他們王的額頭,剛剛罵完什麼,而渡谷垂眸聽着,等到她全部罵完,才反駁一句:
“我明明還用情緒場告訴了你最終預言的畫面,對你對抗……應該還是有幫助的,對吧。”
陳露:“好啊!那通緝令又怎麼回事?”
“我沒有想殺你。隻是寄希望于你有萬分之一複活的可能,又來到眩光城,怕你不來找我,即使你因為肯定通緝令生氣,來向我複仇也……”
弗蘭明戈:……
爹的,還真不是她打開方式的問題。
這時,房間内的兩人終于注意到了弗蘭明戈的存在,渡谷轉過頭來,對弗蘭明戈說:
“弗蘭明戈,我要走了。”
弗蘭明戈一驚,緊接着意識到,王的意思是他要離開崩潰的《眩光成瘾症》了。而能夠帶走他的那個人,自然就是王之前的主人“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