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溪的發質很好，韻泉沒廢多少功夫就理順了，她看着聞溪咀嚼時顯得更加圓潤的臉頰，眼神微閃，手指将聞溪頭發分成近十股，輔以雲吟術開始用彩繩和珠串編發。

韻泉對雲吟術法的操縱在整個持明族都難逢敵手，等聞溪吃完飯，一個繁瑣同時也精緻可愛的發型已經出現在了她頭上，頭發弄好了，飾品自然要跟上，考慮到聞溪還小，韻泉隻在她頭上左右各别了一隻以翡翠為基底的彩金羽毛發飾。

聞溪平常都是用發帶紮兩個團子，很少佩戴這種有點分量的發飾，她不由得新奇地晃了晃腦袋，彩金羽毛做的精細，竟也随之晃動。

韻泉面帶笑意地看着聞溪動作，待她消停下來才用食指輕戳她的額頭，“我可不會為了等某個昨晚熬夜今天起遲了的小孩兒餓到自己，我的小貓頭鸱。”

“快去換衣服吧，就穿之前咱們在花裳閣定的那套，前幾天他們家已經送了過來，我放在了你衣櫃的第五層，今天是歲節，一年之首，可不能穿之前穿過的舊衣服。”

“知道啦，韻泉姐。”

這聲音剛落，客廳裡已經沒了聞溪的影子。

再出現時，聞溪已經換上了衣擺上繡着諸多花卉的紅色襖裙，這紅色極為明亮鮮豔，上面的花也開得熱鬧，聞溪面上的病弱之氣好像也被這熱烈的花朵們一掃而空，添了幾分活潑。

韻泉看着仿若春神使者的小溪，在心裡暗暗點頭，沒想到朝洲那家夥的眼光還不錯，這衣服竟然真的很襯小溪。

“韻泉姐，我出去玩啦～”

“去吧，記得别一個人跑太遠。”

聞溪嗯嗯兩聲就坐着朝洲給她買的新輪椅出了門，不要問為什麼她有力氣了還坐輪椅出行，問就是有趣且省勁。

韻泉目送小溪離開，才轉身去做自己的事，她很放心讓小溪自己出去玩，這個洞天的常住民全是持明，而且這條街上的持明和小溪關系隻有好和更好，要真有其他人對小溪起了什麼壞心思，遭殃的絕對是那人自己。

“呦，是小溪呀，今天穿的衣服可真精神，來，拿着這個，這可是麗澤姨姨自己養的瓊實鳥，喂的都是谷子，結出的果子口感紮實，酸度正好。”

一位個頭隻比聞溪稍高一點的女性持明把她拉了過去，後面說話的聲音低的隻有二人能夠聽到，“外面裹着的糖衣是專門給你調的三倍糖，保甜，絕對不會讓韻泉大人知道，放心吃，不夠還有。”

“謝謝麗澤姨姨！”

聽到這話，聞溪道過謝後喜滋滋地接過麗澤阿姨手中的瓊實鳥串咬了一口，外面裹着的糖衣酥脆并且甜度真的就是往日裡吃的三倍甜，聞溪一臉享受地咀嚼，看得一旁路過的持明紛紛心動，指名要買同款，麗澤拒絕無果後隻好給他們做了同為三倍甜的瓊實鳥串。

現實正如麗澤婉拒時所說的那樣，他們适應不了這個甜度，幾乎每個買了聞溪同款瓊實鳥串的人都在吃了一口之後立刻沖到隔壁茶水攤灌了一大壺清茶。

聞溪坐在麗澤阿姨的攤位邊吃完瓊實鳥串就向她告辭了，坐着自己的愛椅從街頭溜達到街尾，時不時嘬一口手中捧着的隔壁茶水攤文擇叔叔塞給她的新品。

“姐姐，我飽了，真的飽了。”聞溪努力拒絕前方持明大姐姐熱烈又沉重的愛。

“瞧把孩子餓的，都開始說胡話了。”一旁護着一個餡餅好不容易擠進來的持明男性充滿憐惜地看着聞溪，“來，吃個餅，小孩子吃飽了才能長高。”

有一種餓叫做長輩覺得你餓，聞溪婉拒無果後隻好開動腦筋，甜言蜜語不要錢地撒出去，直把旁邊圍着的想要投喂她的持明們哄得暈頭轉向，不知不覺間就吃完了各自攜帶的食物。

呼，聞溪松了口氣，不容易啊，見身邊持明有散開的趨勢，聞溪趕緊抓住機會離開，她才不是怕了那些熱情的持明哥哥姐姐們，這隻是戰略性撤退！

一個人迹罕至的巷道中，面色蒼老，留着胡子的尖耳男性持明想起剛才看到的那一幕衆星拱月的畫面就心肝脾肺腎無一不痛，整個人簡直都要昏過去了：“族長，您看看，您看看，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

伏沉抓住丹楓的袖子聲淚俱下：“一個天人居然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蠱惑了這麼多持明，在我族腹地混得比您還受歡迎，這絕對是天人針對我族的陰謀。”

“什麼陰謀？”

聞溪不想這麼快回家，選了個往日裡沒什麼人經過的地方準備下輪椅溜達溜達消消食，沒想到卻聽到這裡有個老爺爺在哭着說話，她從牆角探出個毛茸茸的腦袋，好奇地盯着他瞧，她還沒見過哭鼻子的老爺爺嘞，而且這個老爺爺好高，感覺比騰骁将軍還高呢，聞溪不由得把注意力全放在了他身上。

“當然是——”伏沉剛想回答，就低頭和聞溪閃爍着好奇光芒的淺綠色眸子來了個對視。

“羨樓，老夫說的是羨樓。”

聞溪撓了撓臉頰，疑惑地看着這個老爺爺：“是這樣嗎？可是我剛才聽到的就是陰謀呀？”

“老夫年紀大了，口齒不清。”

話說出口，伏沉眼皮狠狠地一抽，他這是在說些什麼東西，為什麼不自覺就出口了？妖…看着聞溪澄澈的眼睛，餘光撇到她的輪椅，伏沉果斷抛棄之前的想法，稚子何辜，天人手段竟殘忍至此，連一個天缺的小孩子都不放過，想到這，伏沉看向聞溪的眼神更加和藹，還夾雜着絲絲憐愛。

“哦，這樣呀。”聞溪點點頭，“羨樓，我知道，今天那裡應該挺熱鬧吧……”

羨樓，位于華明坊中心的豐樂街，高千尺，其側有五座比其低百尺的朱樓環衛拱立。

羨樓每年上元夜都會在其瓦隴中置放一盞花燈，形制各不相同，遙遙望去，宛若火樹銀花，光芒萬丈，羨樓頂部更是有一個特質的燈輪，燈輪上圖案千變萬化。

這是聞溪在昭昭老師送她的書冊中看到的對它的介紹，她還記得那本書的後面有自稱閑人的一途者寫的贊詩：……羨樓燈輪千百轉，未見其影有相同。

究竟有沒有相同聞溪不知道，畢竟她也沒親自在近處盯着瞧過，往年她身子差，像羨樓那種地方阿姊她們一向是不同意她去的，覺得那裡人員流動過多，魚龍混雜，擔心她被一些人沖撞到又生病，那燈輪也隻是阿姊抱着她在遠處遙望，以她的視力隻能看到一個輪廓，圖案變化是一概不清楚的。

“我看過一首詩，「羨樓燈輪千百轉，未見其影有相同」，爺爺，這句詩說的是真的嗎？”

“這……我也沒有見過。”

看着小姑娘失落的眼神，伏沉隻覺得一股熱流從心間湧上頭顱，腦子發熱的他甚至連族長都忘了，當即開口：“不就是一個燈輪，今天咱們就去看！”

“好呀好呀！”聞溪樂滋滋地想，韻泉姐說過不讓一個人跑太遠，現在自己和這個老爺爺一塊兒去，那就不是一個人了，聞小溪，你可真是個天才！

丹楓看着這充滿戲劇性的一幕若有所思，或許杜沉說的還是有一點是正确的，小姑娘對持明的親和力實在是太過于異常了，就是不知道這是她與生俱來的天賦還是像伏沉說的那樣背後有推手故意為之，丹楓希望是前者。